这一夜,白图感应到金角的气息好像正在消失,立马提前了一天去找金角,一直追寻到了白玲的墓地。
四周全是林立的墓地,一个接一个,并着肩,这里又没有什么人,在这夜色下更显得渗人的很,白图定在了前往墓地的小路上,突然不再往前走了。
那股气息,没有了。结局似乎已经注定了,无论自己到底往不往前走。
黎明即将到来,天空从灰暗到泛出鱼肚白,一阵风过去,吹散了一小撮的灰尘,随后又像是什么也没有一样,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值守这片墓林的大爷悠悠转醒,揉着眼睛模模糊糊间看到了一个人影在前面,还以为自己见了鬼,又看了一眼,那儿确实有个人啊,转头看看大门,没开啊。
他颤抖着手指着前面颤声说道:“鬼鬼鬼......
他老婆也从小屋子里面出来,看着老伴儿疑神疑鬼的模样说道:“鬼你个头啊!我看你是老眼昏花了!那儿有什么,你给我再仔细看看,我看你是早上起来还没醒,快开门去!”
那老大爷又揉了揉眼睛,果真没人,又念叨起来,难道是自己真的看花了眼?哎,年纪大了,果然眼睛不行了。于是就去开门去了。
不多时,天空已经大亮,白图在墓林外的泥路上往外走着,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为什么呢,白玲就那么重要吗?”白图喃喃到。
他摸了摸心口,那里,好像有点疼。
他和金角相识几十年,算得上是最好的朋友了,可以说他的身边如果没有金角的话,连颜色都少了几分,他那样一个傲气、自信、从来都是笑呵呵的小猫,怎么会任由自己明明长达百年前年的寿命在此就终结了呢?
自毁身上的修为,将自己的经脉置身于最烈的火、最寒的冰之中,在那冰火两重天里,让自己从此消失,为什么呢?
这世上,有比生命还重要的事情吗?
白图看着湛蓝的天空,仿佛看见了那个不可一世、傲娇可爱的小黑猫,他在笑着对自己说:“有。”
白图眼中有微微的湿润,嘴角嗪着一抹笑,算了,这小黑猫一向都有自己的主意,想离开就离开吧,离开了也好,妖命太长,久到他已经不知道感情为何物,忽而想起自己曾经好像也喜欢过一个人类女孩儿,后来见多了那些人界的分分合合,看见身边的那些坠入人妖之恋而不得始终的结局,就断了自己的念想。
金角,终归是比自己勇敢些的。
终于,又迈开了步子,猫妖界还有太多事情等着自己,在这里呆了太久了,他也要离开了。
此时的地府。
孟婆刚刚迎接完一波魂魄,在桥头倚着休息,没想到又来了一只魂魄,叹了一口气,只好又起来工作了。
“咦,竟然是你这家伙?”孟婆瞧着那个熟悉的魂魄小声说了出来。
无论是人还是妖还是仙,在这世上都可能都千百种皮囊,但他们的魂魄都是独一无二的,最多的不一样大概就是记忆了。每一段记忆都深深印刻在魂魄的深处,但经过奈何桥,喝下那一碗孟婆汤后,一切就会是尘归尘,土归土了,前世与今生,两不相干。
金角一脸好奇的看着地府,看着那孟婆一脸惊讶的样子问道:“你认识我?”
孟婆困得很,也想找个人聊天,撑一撑,而且她本就对这个魂魄感兴趣的很,因此也接了下来:“那可不,你上辈子可是在这桥头等了好久还不肯走嘞,要不是被鬼卒拉到前面你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投胎嘞。”
孟婆倒是挺喜欢这魂魄的个性的,毕竟几千年难得遇到一个敢这么跟鬼卒较劲的,可不是谁都敢挑战权威的,大多经过了鬼门关和黄泉路就想快些离开这里了,可这魂魄倒是有趣,一点儿也不怕地府的鬼,硬生生在那儿杵了大半个月。
但难免寡不敌众啊,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他被拖走时的那个眼神,实在是太过坚定,就那么看着入口处,好像在等着什么人。
孟婆也不怕把这些告诉金角,反正他马上就要过桥喝孟婆汤了,也回不去人间捣什么乱,而且,要是有乱子看才好玩儿呢,她可在这地府待了太久了,每天干着一样的事儿,无聊也要无聊死了,就盼望着有些好玩儿的事儿。
“我不想投胎?\"金角狐疑的看着那个拄着拐杖,穿着暗红衣裳的中年女人,十分怀疑她就是想骗自己闹事。
往孟婆桥的前后左右看了看,确认了白玲不在这里后金角就往前大大方方的走了,孟婆还看着他希望他接下来打翻个碗什么的,却什么也没有发生,只好失望的叹了叹气。
金角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哪怕是喝了这碗孟婆汤,他也不会忘记白玲,就像...就像上一辈子一样。
“又是这家伙?”
“对啊对啊,他可是个奇葩,当初竟然选择堕入畜生道,当人不好吗?”
朦朦胧胧间金角的耳边响起了诸多此类的声音。
“畜生道?”“人?”混沌之中金角觉得金光乍现,好像看到了自己上辈子的记忆。
“你确定你要堕入畜生道。”
孟云非双眸被地狱的烈火照耀着,仿佛在燃烧一般,他看着那片业火,坚定的说道:“是。”
“行吧,反正也是你选的。”牛头摊了摊手。
马面在一旁抿了下嘴,又问了一声:“你确定?这跳下去可不能改了啊。”
“我确定。”孟云非一字一句斟酌的说道。
马面示意牛头就这样吧。
随后,孟云非成了长安村郊外的一只野猫生的小猫崽,那母猫生完他后就离开了,徒留这一只小小弱弱,毛都还没长全的小崽子。
小猫崽的生命力顽强,借着溪水和菜地里的植物根茎活了下来,他好像从出生开始就带着使命,从出生开始,他就一直朝着东北方看着,那里是平安村,他一定要在那里去。
从不能走到能走一点点了,到最后终于到了平安村,到自己被那里的小屁孩儿欺负,被那些大猫嫌弃,他都没想过要离开这一块土地过。
这里有一个人需要他留下。
是谁呢?他好像不记得了,但他不能走。
后来,终于遇见了白玲,他虽然害怕,但又总想亲近她,再后来,他成了白玲家门前的常客,再后来,白图说要带他走,起初他还不愿意,后来白图说能修炼成人形,更好的保护白玲,他就答应了。
原来...我上辈子就认识你了。
记忆再一次被抹去,一切都化成虚无,烟消云散。
孟云非从小就没了双亲,和白玲也是青梅竹马,青年后相互喜欢也似乎成了必然,他成绩很好,虽然没有上大学,但高中毕业后就留在了本村教孩子,在平安村的口碑也很好的。直到后来得了重病,久经治疗耗空了家底后他不忍心再看白玲这么为自己奔波下去,就在一个白玲不在家的日子,任由自己遭受病痛的折磨,都没再吃下一颗药,也就是这样,他终于可以不再成了白玲的拖累。
他原想在奈何桥前等着白玲,等到她下来,他们一起走过这段桥。可惜地府有地府的规矩,他只好离开。
但他不想再变成人了,若是现在投胎,那接下去生生世世,他和白玲都将会错过,他也没办法去照顾她。倒不如变成一个畜生,在有限的生命里陪伴着白玲,他不想看他一个人活得那么艰难,若是自己在,希望能让她开心一点吧。
或许是执念太强,以至于他转世后还能凭借着自己的毅力来到白玲身边,而且真的陪她走过了最后的时光。而金角在死前的那抹熟悉感就是对自己曾经躯体的熟悉了,而之所以会生闷气,也是在气自己的身体为何那么不争气,竟然在白玲怀二胎不久后就生了病,他怎么能,怎么能!也是因为这样,那个平日的乐观自信的孟云非把自己装进了壳子里,面上虽然依旧会打趣着白玲,但心里却是痛苦万分,他都还没有让妻子和孩子过上好日子,还没有带他们出去看看,却要被一身病束缚在了病床之上,甚至还要拖累白玲。
所有的回忆快要消散,那缕魂魄在混沌间对着前方说道:这一次,又要忘了你了,等等我好不好,我马上就来。
第45章 尾声三
一年后的W市一医院的产房内,两个婴儿从左右的两个产房内前后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