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瓷浑身早已绷得紧紧的，满脸警惕看向对面的女人，眼神已全然不像是在看自己的母亲。
楚星见听此威胁，也跟着心一沉。
沈母似乎很满意沈瓷这个反应，动了动唇，继续道，“我还听说他现在是脑出血，要是照顾的中途一个不小心——”
“妈——”沈瓷猛然打断了沈母的话，颓然捂住自己的耳朵。
沈父也应声停住了动作，淡漠地看向沈瓷。
“……我听你们的话就是了。”沈瓷手指无意识地颤动，语调哀戚，“再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将这段关系断干净。”
达成目的的夫妻二人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沈母又一挥手，旁边人一把将地上软成一滩烂泥的陈靖捞了起来，一行人转身欲走。
沈父在临走前深深看了一眼沈瓷，意味深长：“这是你的承诺，我希望你能严格遵守。”
沈瓷垂眸：“……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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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扬长而去，只留下医院门口站着的楚星见和沈瓷。
楚星见担心沈瓷，此时却又不敢出声惊扰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满面颓丧地对着月亮发呆。
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来的雪在屋檐外面积了一层，偶尔有一大块碎落，短暂地遮住月亮又消失，沈瓷遥遥远目，神色恍惚。
大约过去了五分钟，她才逐渐恢复意识，低声道：“我想一个人静静。”
——她有的时候也很痛苦，物质上的有求必应让她从小便改不掉骄纵的性子，却又总在她以为自己能得到全世界时，被人用一道厚厚的铁栅栏强制分隔开。
骄纵又束缚，天真又晦暗，不触及父母为她设的那道线，她便是拥有一切的小公主，一旦触及，便会按下她的头颅，逼她屈服。
这段时间太过快乐，竟让她险些忘记这些。
楚星见虽担忧她的状态不佳，却也明白这时候跟在她身边反而对她不利，于是点点头，目送她上了电梯后，站在原地望向医院大门外。
却不其然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谢清随。
谢清随站在柱子旁边，与矛盾发生的地点不过咫尺距离，看那样子，恐怕已经呆在那里挺久了。
沈家夫妇二人背对那根柱子，而她们当时又被沈家夫妇挡住视线，是以根本注意不到柱子旁还有人。
楚星见在他面前站住，踮了踮脚，借肩膀蹭了蹭冰凉干涩的双眼，埋首于对方颈窝，小声询问：“你在这里多久了？”
“你们来之后不久。”谢清随淡声回道。
楚星见又在人颈窝中轻轻蹭了两下，倏然回味，发觉身前男人的语气十分不对劲。
太平淡太冷静了，甚至有种令人感到心惊的漠然。
楚星见一惊，退后半步，微抬下颌注视谢清随。
他的表情着实冷漠过了头，毫无情绪可言，注意力并没有放在楚星见这里，而像是在想着什么。
就连那双平日里慵懒含情的桃花眼，此刻也如冰封千里，只一眼便能让人从头凉到脚底。
楚星见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谢清随睫毛微颤，眼皮半垂下来，盖住了那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凉意：“没怎么，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他低眸在楚星见纤细的脖颈上流连许久，眼底情绪复杂又挣扎。
楚星见安安静静站在他面前，乖顺地一动不动。
踌躇许久，谢清随终于无奈地低吟一声，将此局面打破。
伸出双臂搂着楚星见的脖颈将她圈入怀中，他轻轻吻了吻楚星见的发顶，幽幽道：“……没怎么，想起了我父亲那边的家人罢了。”
顿了顿，他声音略显缥缈，“……他们和沈瓷的父母很像。”
楚星见闻言，略一怔忪，抱住她的人便换了个姿势，将她箍得更紧。
——像溺水之人碰到的最后一根浮木，拼尽全力也想将其抓住。
细细密密的疼痛爬上心口，她轻轻抚了抚谢清随的后背，试探着问：“他们……是不是对你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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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三十三颗星
楚星见听见头顶男人自喉间发出的愉悦的笑。
“没事， 都过去了，他们现在不会对我怎么样。”谢清随下巴搁在楚星见头顶，喟叹一声， “我都不在意， 你在意什么。”
语毕， 他反手从背后把楚星见的两只手捉出来， 将被冷风吹凉的指尖拢在了手心里，转移话题。
“沈瓷她呢？她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谢清随了解沈瓷和楚星见二人相互之间的重要性， 所以明白她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楚星见表情黯然下来，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说到底，叔叔阿姨这么强烈阻止沈瓷和别人交往，还不是是因为他们已经给她定好了未婚夫。”
沈瓷从大学开始就在与她唠叨这件事，字里行间都是对父母强行介入她生活的不满， 这几年本以为有所改善，却不想愈演愈烈。
沈父沈母过于偏执， 一意认为只有自己为沈瓷选择的才是最适合她的，态度几乎没有回旋的余地。
沈瓷性子大大咧咧，不记仇，对父母妥协后通常自我排解一段时日就能走出来， 所以很多时候她也看不出什么。
她本以为这几年随着沈瓷越来越独立出去， 沈父沈母对她的掌控比之以前会好很多，今日一见，才发现不仅没有好转，而且变本加厉起来。
而她以为的好转， 不过是沈瓷选择缄口不言罢了。
楚星见心事重重， 没能及时注意到兜里手机的震动，直到最后一段震动拉长， 她才如梦初醒翻出手机，却在按下接通键的前一秒，震动戛然而止。
未接来电上备注的“沈瓷”二字才在她眼前晃动了一秒，第二通电话接踵而至。
这次楚星见很快接起，那边沈瓷声音稍显轻松，似乎情绪已经完全恢复过来，透着兴奋：“星星，医生说他有醒过来的迹象了，你们赶紧上来看看！”
＿
宋驰住单人病房，是沈瓷嫌别地人多吵闹，特地要求的。
病房在走廊尽头，前一天刚好有人转院，这才空了出来。
病房外面，抱着手机的沈瓷来回踱步，满眼期待，与她十几分钟前的模样判若两人。
楚星见被沈瓷走过来走过去地晃得眼花，忍无可忍把她拉到椅子上挨着坐下，“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不下来啊！”沈瓷身子晃不了了，改抓着楚星见肩膀瞎晃，“啊啊啊啊我好激动！！”
楚星见瞧她又恢复了元气，也不忍再扫她兴，便由她去了。
医生检查完情况，刚一走出门，对几人点点头，沈瓷就迈着细碎的步子冲进了病房，楚星见见状，怕她情绪不稳定，也跟着她往里去，只剩谢清随一个人在外面了解情况。
病床上，宋驰平躺望天，眼神没了平日的桀骜劲儿，周身散发着虚弱的气息，身旁仪器悄然运转，屋内气氛过于寂静。
就连沈瓷风风火火一脚踏进去，也不由得放轻了踩在地上的力道，挪到宋驰旁边。
待沈瓷搬着小板凳坐到病床边，宋驰眼神稍微有了点聚焦，又很快消失。
沈瓷于是紧紧握住了宋驰的手：“宋驰，你怎么样，还好吧，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她看着平日暴躁嚣张到不可一世的男人与平日判若两人的状态，又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宋驰听她细细叨叨许久，并没有回话。
楚星见站在沈瓷身后悄然打量他，竟隐隐从他眼里捕捉到了些……冷漠？
心头泛起一点奇怪的感觉，还没等她询问，宋驰的唇已绷得更紧。
沈瓷还在继续：“都是我不好，非要拉着你出去，没想到碰到了……”
宋驰拧了拧眉，骤然冷冷出声，打断了她。
“是，你不好，所以你可以出去了吗？”
沈瓷嗓子一堵，瞪大双眼：“……啊？”
宋驰没看她手足无措的样子，面无表情：“我的意思是，分手吧。”
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沈瓷眨眨眼，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楚星见也震惊地看向宋驰，宋驰依旧无动于衷，反而朝楚星见道：“你把她先带出去，我想再睡会儿。”
说完，他自顾自闭上了眼，不再理会病房里另外两人。
楚星见看了看沈瓷，拍拍她肩：“要不我们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