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身下床,打开热心的村民送来的盒饭,吃了一口,险些被噎死。
这饭又干又硬,叫人几乎不能下咽。
还有那份炒菜,他明明记得菜地里的青菜青郁喜人,怎么这盒饭里的菜叶被烧得皱成一团,还很苦。
那份烧肉也是,欧子洲只嚼了两口,那块肉就被嚼成了渣。他本想吐掉,但想到这也是别人辛苦烧的菜,只好仰着脖子艰难吞下。
他给自己倒了一碗水用来下饭。
这顿饭他至少吃了一个小时,吃到最后饭菜冰凉,水也喝光了,硬米饭却还剩下最后一口。
他心一横,捞起米饭嚼都不嚼直接咽了下去,结果那口饭卡在他喉咙里,叫他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开水瓶空了,屋子里没有自来水,他忙跑到池塘边捞起一碗池水将饭压了下去。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向阳村的患者们都这样干瘦干瘦的了。
别说得了植化病,就算是普通人每天都就吃这些也受不了啊!
大概是因为植化者食欲较差,所以他们也不会费心钻研美食,吃东西只是为了活下去,越发随意,导致做出来的东西变得难吃,更让人难以下咽。
如此恶性循环了下去,才导致向阳村今天的食物做法跟正常食物差距这么大。
生活在向阳区的人,恐怕一辈子都没吃过什么像样的美食,这也太惨了。
这么想着,欧子洲忽然眼睛一亮。
他知道他该干什么了。
第22章 不想当城主的厨子不是好欧皇(三)
第二天, 欧子洲在村子里逛了一圈,发现村子里果真没有一个像样的餐馆。
于是他找到村长说了自己的打算。村长叫了几个人, 帮他在小木屋外搭了一个灶台, 不仅替他架了雨棚、准备了防水布,还送了他一口铁锅和一捆柴。
基础设施的落后让他们不能像主城区的人们那样利用天然气生火, 因此除了从主城区订购的煤炭外, 他们生火主要用木柴。
木柴的来源主要是村子里的树木和城外掉落的树枝,因为用量庞大而来源较少,是一种较为稀缺的资源。
同时欧子洲了解到, 树人对植化者比较友好,即便遇到村民们捡柴也不会主动攻击。
但是如果在树人面前破坏植物, 比如砍树, 即便是植化者也会被树人视为敌人而发起进攻。
说来好笑, 主城有许多植化病研究者和树人学家,却没有人知道这一点。
因为他们对植化者的研究始终停留在理论上, 即便是了解植化者社会关系的社科学家,也很少有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深入植化病的人群,了解他们真正的生活。
有锅有火,现在欧子洲只差餐具和食材了。
他打算用手头的钱买点米和鸡蛋, 做一碗简易的蛋炒饭试试。
正准备出门呢, 一个年轻的少妇提着篮子过来,问他姓名。
确定他就是新来的城主他儿子后,少妇笑着把篮子递给他,说是她顽皮的儿子诓了他一枚硬币, 实在不好意思,篮子里的东西是她的赔礼。
原来这位就是褚多多的母亲,褚婶婶。
欧子洲掀开盖子,见篮子里面放着一袋米和几个鸡蛋。
巧了。
他知道这么多东西肯定不只一枚硬币,要多给褚婶婶一些钱,被褚婶婶拒绝了。
“多多一直皮得很,要是真有麻烦到您的时候,还劳烦您多担待。要是他真的过分了,您一定要替我好好教训他,不然等他长大……”褚婶婶说到长大二字,忽然停住愣了一下,察觉到自己失态,连忙挂起一个勉强的笑,“不然等他长大,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欧子洲微微一笑,没有再推拒。
入乡随俗么,没有必要太过于客气。
既然向阳村的习惯就是大家互欠人情,他要是跟人家分得太清,反而显得不近人情了。
至于回礼,迟点回赠一碗蛋炒饭它不香吗?
欧子洲出门买了调料和餐具,回家起灶,不久之后,锅里就传出诱人的香味。
他尝了尝味道,很满意,盛起一碗,三下五除二就吃了个干净。
剩下的他装在特地购置的隔热碗里,送去褚多多他们家。
褚家只有褚多多和褚婶婶两口人,住在一座带小院的石子房里。
小院里架着鸡笼,养了不少母鸡。
欧子洲估摸着他们母子俩就是靠卖蛋维持生计的。
褚多多看见欧子洲提着什么东西,满脸新奇地跑去迎接,然而在看清他手上拿的只是一碗饭,毫不掩饰脸上的失望,撅起嘴:“你干嘛还特地送饭过来啊,我们又不是不会烧。”
他妈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示意他闭嘴,一边给欧子洲道歉,一边接过蛋炒饭,还又回赠了一篮子鸡蛋和一小袋米。
欧子洲回家之后,琢磨着自己也可以在后院养点什么或者种点什么来当食材。
然而后院占据了中心位置的那棵杏树虽说叶子黄了不少,但枝繁叶茂,几乎将整个后院的阳光都挡住了。
被它这么一挤,边上几乎没剩下多少空地,如果想要种菜或者养点鸡鸭,势必要把这棵树给挪走才行。
欧子洲抬头,视线被杏树的枝叶挡住,阳光穿过树叶,在他脸上落下斑驳的剪影,跟着树枝一起随着微风轻轻摇晃。
这棵杏树比他这栋小木屋高出些许,树干有两臂粗,凭着欧子洲不怎么靠谱的植物学知识判断,估计能有上百岁。
在主城区,为了避免树木成精,用于造才的树木长到百来岁就必须得砍,其他用途的树木寿命更加短,能自由自在生长的植物少之又少。
这棵百年杏树在这里见证过的风霜和历史恐怕是欧子洲的数十倍。
而且这栋房子之前肯定住过不少人,前人们都没有把树挪走,他这个初来乍到的新人反而要对树动手,怎么想都有点不礼貌。
这么想着,欧子洲不仅打消了挪树的念头,还从池塘舀来一桶水给杏树浇水。
一阵风刮过,吹下一阵黄色的杏叶雨。
欧子洲抬手把嵌在头发里的树叶取下来,没有留意正在浇水的手,手不留神磕在树干上,居然被树干上一个粗糙的小结磕破了皮,当下就流出了血。
欧子洲顺手用桶里的水将伤口的血冲进泥里,扔下水瓢,回屋拿了几张纸巾压住伤口,拿胶带贴上,做了个简易版的创口贴。
他回到院子里,打算把剩下的水浇完收工的时候,却见水桶已经空了。
刚才已经浇完水了吗?
欧子洲有点懵。
他总觉得自己没有浇完水,但事实是水桶已经空了,显然他已经完工。
但如果刚才就已经完工,他应该顺便把水桶拿回屋了才对,何必还特地出来一趟?
欧子洲摸了摸头门,发现自己脑门有点烫。
这时又吹来一阵风,杏树落下叶子,他的衣服也被吹得簌簌作响。冷风顺着袖口灌进来,他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糟糕,该不是发烧烧糊涂了吧?
难道得了植化病,抵抗力也会跟着下降吗?
大风没有停下的意思,他怕感冒病情雪上加霜,忙提着空桶回了屋。
因为风太大,他反手将呼啸的风声关在了门外,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大风忽然改变了方向。
这个世界还没有完备的医疗系统,但是合成简单的药物,像阿司匹林之类的,早已实现大量制备。
他记得村子里有医生,寻思着加件衣服去医生那里买点药备着,一出门,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门口晃荡。
褚多多正躲在屋外一棵树后面朝大门探头探脑,见欧子洲走出来,大叫一声,躲在树后假装不存在。
然而那棵树不过一掌宽,根本挡不住他的身子。
欧子洲不点破他的掩耳盗铃,关上门准备去找医生。
谁料经过那棵树时,褚多多忽然伸出手,拽住欧子洲的衣服。
“不躲了?”欧子洲问他,“有什么事吗?”
“嘿嘿……”褚多多笑了两声,“我是来还碗的!”
褚多多将藏在背后的保温递了出去,是早些时候欧子洲送到他们家去的那只。欧子洲接过碗准备拿回屋,又被褚多多拽住衣角。
“那个,青哥哥……我还想问问,那个炒饭,还有吗?”
提到那碗炒饭,褚多多眼睛亮得不行,还咽了口唾沫。
居然是来讨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