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憋闷着不敢吭声,凌朝也好不到哪去,这其中的利弊关系他看的透彻,昨日太子才去了世子府里,今儿转头皇后就来探父皇的口风,这明摆着是太子借着选妃的事来敲打季禹。
看着季禹的背影,凌朝心想有些事情还是得早做打算。
凌浚帮不上忙只能添乱,被凌朝劝了回去。
再回到朝晖殿里,见西殿阖着房门,他在门前站了片刻后才回了东殿。
从晌午开始一直到了晚上,西殿里的食盒来来回回的被退出来两三次,凌朝再也坐不住了,抬脚直奔季禹那处,到了门前曲指在门上叩响。
......没有回应。
福海守在廊下甚久,叹息道:“三殿下还是回去吧,世子明日自然会好的。”
凌朝隔着门见他屋里连盏灯都没点,心里又似昨夜那般空落落的,抬手附在门板上摩挲着,犹豫着......
“世子经常如此么?”
福海摇了摇头,想起上一次世子将自己关在屋里还是大病初愈之后。
鲜衣怒马少年时,九岁有余便陪同安南王上过杀场,可突如其来的重病之后,季禹身子变的孱弱不堪,能捡回条性命都是上天垂爱,此生都只能将养着,再不能提剑上马对于他来说就如同废人一般。
他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三日,再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安南王世子少了几分少年意气,多了两分沉静和淡漠。
听福海说完,凌朝心里犹如滴血一般。
他想见季禹。
“三殿下......”
凌朝不顾福海的阻拦,按在门上的手稍稍用力,将那扇紧闭的门开启一条缝隙,游廊下的红色灯笼映了片光影照进屋内,又被阻挡在门外。
“世子。”
凌朝呼吸轻浅,藏着小心翼翼在其中,屋内漆黑,他便借着廊下星星点点的光亮走到季禹面前。
黑暗中的季禹坐在一角,撑腿曲膝将头埋在其中,后颈嶙峋的椎骨和肩胛衬的他更显单薄,察觉到身边有人过来,季禹猜到是谁,但却没有动。
他沉默着,凌朝也不发声响,安静的坐在他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季禹听到凌朝轻轻的叹息声。
“别人欺负了你,你就欺负回去,打不过的就来找我。”
说完,凌朝带着浅浅的笑意问了句:“世子还记得这话么?”
凌朝也不在意季禹回不回话,挪动下腿伸展起来,继续说道:“那年我被凌煜扔进云仙湖里,宫女太监们都站在桥上,有的着急,有的嘲笑,有的惧怕,太子从一旁路过时我心里燃起丝希望,他贵为太子又是嫡长子总不能看着手足相残。”
“呵,可他只是高高在下的俯视着一切,对凌煜说别闹出人命来父皇那里不好交代,就离开了......”
一丝早就被遗忘的记忆从深处浮现出来,季禹有了些印像,那时随父王进宫,面圣后,他先一步出来漫无目的在皇宫里闲逛。
恰巧就撞见皇子们的闹剧,落水的凌朝在湖里满脸惊恐,挣扎不止,几次浮沉之后季禹就瞧出他并不会水,四处是人可却有一个人下去救人。
季禹顾不得此时的湖水还凉,直接跳下去将人拖上岸,安南王世子落水自然不容小觑,宫人太医们忙作一团,小小的凌朝缩在他身边,冰凉的手一直抓着自己的袖角,蕴着光亮的眼中却满是防备。
看的季禹心下一软,将抓着袖角的手反握在手里,安抚着他。
——别人欺负了你,你就欺负回去,打不过的就来找我。
作者有话要说:心疼殿下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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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黑暗中凌朝抬起手,将季禹深藏在长袖下的手覆盖住,包裹起来,一如当年季禹握着他时那般。
回忆与此时情景纠缠在一起,温热的手心慢慢将凉意驱散,季禹蜷了蜷手指,将那些遗忘的事情想起......
“殿下,”季禹咧了咧嘴却笑不出来,最后只能闷着声说道:“不过是年少时的话,殿下怎么还记得。”
凌朝眼波震了震,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好半晌后才开口回应:“世子当年救了我,虽是世子安抚时的一句戏语,可对于我来说却很重要,所以我想这次我们应该可以一起还回去......”
季禹怔了怔,他和凌朝相处多日,可他却从不提及此事,若不是今日自己失了分寸只怕这事要在凌朝心里埋一辈子。
从前的安南王世子有倨傲的本钱,就算与皇子打闹在一处也未必会被皇帝深究,时过境迁,且不说皇帝与否,只怕自己的父王便不会应允。
数月前,他还对凌朝信誓旦旦的说“殿下信我,我会护着你”,可他连季璃,自己的亲妹妹都快要护不住了,又如何能护住别人?
季禹胸中起伏,仰头喘了口气,身体微动,凌朝才将手缓缓放开,脸上泛起热意,随口说道:“太子他未必真心想娶季璃,季璃年纪尚轻未到婚配的年纪,不过是太子用来制衡你的筹码罢了。”
这些事情季禹也考量过,可太子既然动了这样的心思,就难保不会这么做,他不能拿季璃去赌,他只希望将来季璃可以找个能真心爱护她的人,至于家世如何并不重要。
他一边懊恼,一边想该如何应对,踌躇之时却不想竟被凌朝这样误打误撞的闯进来......
季禹的心思没在这儿,也就没发现凌朝现下的窘迫,缓了片刻后,他站起身叫福海进来点灯。
火光乍起,凌朝抬手在眼前挡了挡,季禹见后挡在他身前,遮了大片的光亮。
季禹背对着光,正对福海吩咐事情,光影遮住容貌,但凌朝却还是忍不住抬头去看他。
半晌后,呢喃出两个字......
那两个字说的极轻,季禹没有听真切,转头满脸疑惑的看着凌朝问道:“殿下说什么?”
凌朝摸了摸耳垂,撇开脸将视线转向福海说道:“世子一天没吃东西了,去准备些吃食过来。”
季禹实在没有什么胃口,正欲阻止又听到凌朝说:“晚上我也没吃什么,这会正觉得有些饿,世子陪我用一些吧。”
饭菜是早就备下的这会只是热了再拿上来,口感必然不佳,但两人都是食不知味谁也不曾在意。
季禹吃的勉强,但好歹是吃了些东西,凌朝见他的情绪也从方才的憋闷中解脱出来,这才安下心来。
“世子打算怎么做?”
凌朝心里明镜似的,太子这么做只会把季禹越推越远,他这个性子或许从来都没有改变,天生傲骨又怎么会轻易就改变。
季禹想起太子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皱眉道:“太子的幕僚众多,与大臣们结交之事必然少不得,就算他再小心谨慎也总会有迹可寻。”
“世子想在父皇面前参太子一本?”凌朝问。
季禹转头看向凌朝,眼神微变,凌朝立刻明白过来,面色一窘,急道:“是我想偏差了,这样的事自然不必咱们动手。”
宫人来收拾碗筷的时候,凌朝也跟着起身准备回去,季禹将他送到门口后止步,两人居在一个殿里距离又不远,实在不必要送来送去。
凌朝走后,季禹便让所有人都退出去,虽没有再像之前那样闷着,但这会静下来后,方才的无力感又再次从心底涌现出来。
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撩拨着烛焰,心里却说不上什么滋味,恐惧、愤怒最终都融合成惊讶。
原来如此......
想起来华京时的初次相遇,深夜去世子府送银子以及在宫中谨慎小心的替自己解围......
季禹把头枕在胳膊上,在脑海里描绘着凌朝的样子,又断断续续的想到从前许多记不太清楚的事情,苦笑起来。
到底是个单纯的人,捧着别人的丁点好就念念不忘。
翌日。
福海立在床边来叫季禹起身,才发现季禹竟一夜未睡,他抬手掀开幔帐系在两边伺候季禹穿衣。
季禹趿着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开口问道:“三殿下可去了南院?”
福海将玉佩系在他腰间,回应道:“三殿下今日又被陛下召去了,说是要他同太子一道练骑射。”
季禹一愣,“这事怎么没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