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宁知非说。
景墨腾地一下坐起来,满眼不敢置信:“他走了?把我扔这不管,他自己走了?去哪了?回临川水泽了?”
宁知非瞪了他一眼,叹口气:“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连我都能看出来他这两天有多担心,结果你倒好,破阵第一句话,先把他气个半死。”
“我这不是没办法吗。”景墨也跟着叹口气:“我记忆恢复了。”
宁知非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恢复就恢复呗,和你气他有什么关系?”
“哎?不对啊,你怎么这么向着他说话?”景墨突然问。
“我不是一直向着他吗?”宁知非反问。
景墨愣了一下,撇撇嘴:“也是哦,我之前每每说他坏话,你都要反驳来着。”
宁知非闻言颇为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还好意思说,明明喜欢得要死要活却还要言不由衷,景墨你真是没救了!”
景墨也想到了之前种种,有点尴尬地摆摆手:“行了,不说这个了,他到底去哪了?还有,是你把我抱回来的?”
“让你失望了,是我。”萧云泉进门时正听到这句话,顿时黑着脸把手里的水盆重重放下。
“萧寂?”景墨猛地抬头,下意识就笑了。
“怎么?我没走让你失望了?”萧云泉冷哼。
“怎么会,高兴还来不及呢。”景墨抬手想拉他,手伸到一半突然顿住了,接着他生硬地收手,挠了挠自己脑袋:“寂寂啊,我这还有要事跟知非商量,要不,你先回避一下?”
萧云泉转身就走。
“你到底想干什么?”宁知非莫名其妙地看着萧云泉远去的背影,感慨道:“他这次可真生气了。”
景墨沉默了半晌,低声说:“你也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谁知道宁知非刚走,萧云泉居然又回来了。景墨正垂头凝神,见是萧云泉,不得不摆出个笑脸。
“别笑了,比哭还难看。”萧云泉冷冷看了他一会儿,自顾自在他身边坐下。
景墨对着他眨眨眼睛。
“说吧,究竟遇到什么事情了?”萧云泉问。
“没什么事情啊。”景墨无辜。
“不能告诉我?”萧云泉追问。
景墨见他黯然的神色,心尖颤了颤,但想到记忆中的所见所闻,最终点了点头。
萧云泉沉默了许久,就在景墨以为萧云泉可能打算离开的时候,萧云泉忽然抬手抱住了他。
景墨抖了抖,僵持半晌,慢吞吞回抱回去。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就这么默默抱了半晌,萧云泉柔声问:“很累?累就睡会儿吧。”
何止是累?简直累得想死,景墨听话地闭上眼睛。
这一觉,景墨觉得自己肯定睡了很久。因为在半梦半醒中,他把水泽那日的事情,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从宁知非传来临川水泽可能会出事的消息,到他在船上晕得七荤八素赶去水泽;
从终于抵达水泽却眼见长空厅火光冲天,到隔着漫天火海见到一袭蓝衣的萧云泉;
甚至,连见到萧云泉的刹那,眼中所预见的事情,都分毫不差的再看了一遍。
萧云泉一袭蓝衣,持剑而立,在郁郁葱葱的花草影映下,剑上寒气翻涌,寒气中甚至隐隐泛红。
随后,萧云泉张口喊了句什么,挥剑而来。
预见就到这里结束了,景墨深吸口气,暗自猜测可能是因为自己被一剑封喉,所以看不到之后的情形。
预见结束之后,他便冲进了火海之中,拼死拖着萧云泉想带他离开。
可是萧云泉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说什么都不肯动。
“你是不是伤口疼不想动啊?”景墨耐心地试探:“要不,我扶着你?”
萧云泉不理他。
“真的很痛啊?那你忍忍啊,实在不行,我抱你吧?”景墨又问。
萧云泉依旧不说话。
“你倒是说句话啊!再不说话我动手了啊!”景墨眼睛四周火起,禁不住有些焦急。
景墨见他没反应,抬手就拽,谁知萧云泉灵力全开,竟然把他弹开了。
“算我求你行不行,赶紧走啊!”景墨吼道。
听到走这个字,萧云泉突然有了反应,他凝视景墨良久,沉声问:“你是谁?又为什么要救我?”
“聚龙山景轻尘!我愿意救你行不行啊?”景墨简直欲哭无泪。
“原来是你。”萧云泉说完,偏着头思考了片刻,开口道:“不行。”
“好好好,那你就当我对你有所求。”景墨紧张地盯着房顶,大梁被火烧了许久,看起来摇摇欲坠。
“求什么?”萧云泉问。
“一时想不到,日后你答应我三件事!”景墨随口敷衍完,轰隆隆一声大梁便掉了下来。
眼见危险将至,萧云泉却一动不动,景墨无法,只得大开灵力,将暗紫色灵力织成张大网,把两个人牢牢护住。
萧云泉看着掉落的大梁,居然露出个浅浅的笑容。随即大梁被光网截住,萧云泉的脸上露出个失望的表情,对着景墨说道:“你走开。”
“不走不走。”景墨努力维持着光网,手上青筋暴起,直到大梁倾倒在光网一旁,他才长出口气,收了灵力。
骂又骂不得,打又打不过,劝又劝不动,眼看着长空厅四周火势越来越猛,景墨万般无奈之下,居然从怀里掏出个狗尾草编成的草鹰。
“你看,这鹰就代表我们。如果我真能让它飞出火海,那就是天意!你从此就是我的人,必须跟我走!天意难违,你懂不懂?”景墨尽可能嬉笑着说。
可能是我的人几个字刺激到了萧云泉,他怔怔地看着景墨,突然说了句:“滚。”
第35章 你就想和我说这个
“不滚不滚。”景墨好脾气地摆了摆手,把鹰塞进萧云泉手心里:“你先帮我拿着啊,乖乖等我,我去找点东西马上回来。”
只要不听到走这个字,萧云泉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有些恍惚的看着手里的鹰,看了半晌才意识到,这鹰居然两只翅膀长短不齐。
景墨如今以旁观者的心态再看当日的情景,突然有些懂了萧云泉为什么不愿离开。
从小便被父母漠视着长大,突然有一天父母自尽,自尽前却还要拉上他,嘴里说着什么万生皆苦,不如就此离开,再不理世事,无欲无求方能长久...
就在景墨感慨的空档,记忆中的自己又出现了,这次他手里还握着柄小刀,毫不犹豫的戳进了胸口。
随后,他蘸着胸口流出的心尖血,在草鹰上涂抹片刻,草鹰竟然真的动了动,接着歪歪斜斜地从萧云泉掌心飞起来,盘旋两圈,冲向火海之外。
景墨趁着萧云泉望向草鹰愣神的刹那,以掌为刀,径直劈向萧云泉颈间,在萧云泉晕倒的同时稳稳接住了他。
随即景墨按了按自己被扯痛的胸口,抱起萧云泉冲出火海。
再之后,他回身看向火光中的长空厅突然愣了片刻,对着自己下了个符咒。
这恐怕就是自己失忆的原因了,景墨睁开眼睛久久没有回神。
“你醒了啊?”宁知非看他睁了眼睛,对着他晃晃手指。
“怎么又是你?”景墨有些嫌弃地看看他,突然环顾四周:“萧寂呢?”
闻言,宁知非脸色倒是有些诡异,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做饭去了。”
“什么?”景墨愣了。
“给你做饭去了。”宁知非撇撇嘴:“这几天也不知道是谁,半梦半醒的,每次把粥端到他嘴边,他就一直嚷嚷难吃。”
“是我?”景墨诧异地问。
宁知非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答对了。我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添了这个毛病,之前明明病的伤的快死了,都能一言不发地啃干粮。现在倒好,只不过灵力耗尽,就昏睡不愿意醒不算,好心给你喂粥还能被你挑三拣四。”
“你喂的?”景墨说完下意识摇头:“不对,肯定是萧寂喂的吧?”
“谁喂的也不影响粥的味道。”宁知非翻了个白眼,突然明白过来。
如果是孤身一人,那再重的伤病都可以硬抗。但如果身边还有另一个可以依赖的人,那心底里那点柔弱便终于寻到了宣泄之处。
粥不好吃,床褥太硬,光线太亮,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我不舒服,我很难受这话的代替。
宁知非看着景墨,无奈地再次翻个白眼,没想到一只打不死的小强,也能软弱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