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今晚是除夕。

秦家的人真的很好,对他体贴入微,关心备至。

他们生怕触到了他的伤口,所以小心翼翼。

热情亲切的面孔下走的如屡薄冰战战兢兢。

宋祁鹤觉得,没人欠他的。

他也没资格被他们这样对待。

秦婳刚走过来,在他的身侧坐下来,宋祁鹤就一反常态地开了口:“爷爷,叔叔,阿姨。”

他先是喊了人。

等三位长辈的目光齐齐地落过来,秦婳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的时候,宋祁鹤继续道:“谢谢你们的照顾,其实不用这样的。”

“我真的没事,所以不用在我面前避讳谈及我父母。”

秦婳的心蓦然跳了一下,她轻抿着唇看向宋祁鹤,男人的发梢顺从地垂下,落在眉毛上方,他的眼眸低敛,片刻后掀起眼皮来,眼尾处天然的上挑,目光沉静深邃,“其实还要谢谢阿姨,要不是那天您执意拉住了我,让我晚回了家,我可能也跟我父母一起遇害了。”

杜女士怔怔地望着宋祁鹤,面上没多大反应,心里却很心疼。

“宋祁鹤……”秦婳扯住他的手,轻唤了他一声。

男人的视线便挪到了她的身上。

两个人的目光交汇,秦婳眼底的担心显而易见,宋祁鹤却对她微微笑了下。

他抬手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也要谢谢婳婳。”

秦婳的瞳孔猛然收缩,她震惊诧异地盯着他,耳朵像是被他刚才对她的称呼灼烧了一下,忽而滚烫。

“要不是你,我好像……”

宋祁鹤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婳忽然拉了起来。

“他喝醉了,我带他上楼。”秦婳说着就不容分说地拉着宋祁鹤往楼上走去。

宋祁鹤也不反抗挣扎,就这么乖乖地被她拉着走。

直到两个人进了她的房间,门被秦婳关好后在里面反锁,她才舒了口气,转身看向站在她身后的男人。

“婳婳。”他又这样叫了她一声。

秦婳的额角一跳,吞咽了下口水,轻“嗯”了声。

宋祁鹤说:“那副画,不是‘好好活下去’的意思。”

秦婳木楞地仰脸望着他。

她其实知道那副画不是她说的那个意思,她当时只是情急之下就那么说了一句,到底是什么寓意,她根本还不清楚。

“其实,是一个求救信号。”

“我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会被思想左右,会特别想解脱,想结束,那个天台就是我观察了好久选好的地点。”

“可是我又不甘心,于是不断地挣扎着,想让自己透口气,然而却觉得越来越痛苦。”

“我把那副画画好后,在很不起眼地角落里加了我自己的身影。我对自己说,只要有人发现,能找到我,只要有人能拉我一把。”

“但我知道,这种可能几乎为零。所以说到底,我内心深处还是想死的。”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出现,还恰好跟我说你去了我的画展,你看了那副我发出求救信号的画,你在想它有什么寓意。”

他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眼前的姑娘,低喃道:“是你把趋近于零的可能,变成了另一种可能。”

秦婳听的心酸又难过。

一直被死亡的想法包裹住的他却始终没有放弃寻找活下去的理由。

哪怕微乎其微。

但他今晚太反常了。

一次性说这么多话,简直不是宋祁鹤。

尤其是现在,不知道是屋里的地暖开的热还是其他原因,他的耳根发红,冷白的皮肤上透着淡淡的粉。

秦婳沉默了片刻,伸出一根手指来,问他:“这是几?”

“1。”

秦婳又了加了一根手指,宋祁鹤:“2。”

秦婳把剩下的三根手指也伸开,冲他晃了晃,宋祁鹤说:“3。”

秦婳:“……”果然醉了。

怪不得成了话痨。

她上前一步,搂住男人,喉咙哽了下,扬起笑轻言道:“你看我这么好,不然直接娶了我得了。”

秦婳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把话说出来了。

然后就忽然变得很紧张起来。

宋祁鹤这会儿像是很清醒,他回抱着秦婳,特别认真地低声道:“我也好想娶你。”

“能不能再等等?”秦婳听到他询问。

“嗯。”秦婳应了声。

说不失落是假的。

他的回答其实就是变相拒绝了她。

秦婳大概能猜到他在顾虑什么,反正现在还早,她不着急。

就只是,有点失落。

隔天一早醒来,宋祁鹤果然不记得昨晚他有多反常了。

似乎也不记得秦婳随口提的求婚。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提除夕夜那晚的事,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新的一年,一切都在自然而然地向前走。

宋祁鹤按时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秦婳偶尔往学校跑几趟,为毕业做准备。

大多数时间两个人还是一整天一整天地呆在一起。

这年六月初,顺利毕业的秦婳和宋祁鹤踏上了她的毕业旅行的旅程。

同时也是秦婳想带他出去散心。

他们去了好几个国家,欣赏了很多风景各异的地点,其中有一站去了宋祁鹤曾经就读的学校。

秦婳在那里仿佛看到了背着画板的少年从自己身边走过。

那时的宋祁鹤虽然冷清,却朝气蓬勃,身上充满了阳光的味道。

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黑裤子校服套装,走在阳光斑驳的树荫下,一头干净利落的黑发在微风的吹拂下微微凌乱。

少年回头,冲她笑了下。

如阳光般灿烂温暖。

当天晚上,秦婳就在自己的速写本上画下了她脑海中勾勒出来的这一幕。

宋祁鹤洗完澡出来,秦婳就举着本给他看,问:“宋祁鹤,你少年的时候,是不是这样的?”

男人看着她画的那个男生,“嗯”了声。

“真的啊?”秦婳兴奋道:“跟我想象中的一样吗!”

“差不多。”

秦婳格外开心,对他说:“今天去你学校,我忽然就好像看到了那个时代的你从我身边走过去。”

她把速写本放下,拿了衣服进浴室,“我去洗澡。”

浴室里很快就响起了水声,男人擦着头发的手慢慢停下来,他垂眸望着被她搁在桌上的本子,走过去坐下,拿起笔来,在她的画上又加了点东西。

等秦婳洗完澡走出来后,她一眼就看到了速写本上那副画变了样子。

不再是宋祁鹤一个人。

还多了一个女孩子。

画里宋祁鹤回头笑的对象,就是站在她身后的姑娘。

宋祁鹤说:“是你。”

这几年宋祁鹤和秦婳一直都没提要结婚的事情,两个人谈着恋爱,过着同居生活,基本没生过摩擦,日子过的平淡又温馨。

秦婳早就不再是宋祁鹤的小助理了,她回了自己的高中学校,成了一名美术老师。

宋祁鹤还是经常在家画画,偶尔拉上她一起。

更加极其偶尔的让她当模特,在这寥寥几次之中,秦婳某次还应他的要求脱掉了衣服。

只不过那次后来宋画家没画完,就在画室里把模特给欺负惨了。

要说最大的变化,应该是宋祁鹤的抑郁症明显好转,近乎痊愈。

而且跟原来相比,宋祁鹤的话也稍微多了点,不再总是沉默,不再总是一个一两个字地往外蹦,不再用最简洁的话和人交流,导致对方总是摸不着头脑。

随着时间的洪流,那些血腥终究渐渐地被冲淡。

留下来的痕迹,虽然斑驳,但却不再疼痛难忍。

这天秦婳从学校给学生在晚自习的时间辅导完后回家,发现家里没人。

她拿起手机给宋祁鹤打电话,男人淡淡道:“我在天台。”

秦婳挂掉电话乘电梯上了顶楼,推开通往天台的门后,登时愣在了原地。

四周的墙壁挂上了星星灯,而且并不仅仅是简单的挂,这些星星灯还被人巧妙的固定成文字和图案。

“秦婳,你是我在漆黑长夜里遇见的最温暖最明亮的太阳。”

“我有些贪心地想把你这个小太阳据为己有。”

“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几行字的旁边,是一个男孩子单膝跪地向女孩儿求婚的图案画面。

她看着眼前的一切,甚至不知道宋祁鹤怎么会鼓捣出这么难弄的图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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