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淼睁开眼睛，瞬间睡意全无。
接下来的十多分钟，她听见男人低沉的怒吼和女人尖锐的哭喊。以及富有节奏感，硬物撞击墙面的闷响。
这不是邹淼第一次听见楼下发出类似的动静。但这么严重还是头一遭。
毕竟她是住在楼上而不是楼下，声音隔着空气不能直接通过楼板传递，通常是很隔音的。
邹淼听了大概十分钟，楼下的动静非但没有止熄，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她腾的一下坐起身，将搭在床头的衣服穿上。拿起钥匙穿着拖鞋推开事务所的门。
邹淼乘坐着电梯下行，虽然只是短短的一段距离，但她心中升起一阵莫名的焦急感。一股十分沉闷的感觉从她心底油然而生。她攥紧拳头，指节处发出咔咔的脆响。她脸色很不好，眉头皱着。大约是因为半夜三更被人扰了清梦。
她站在8003的门口，抬起右手屈起食指和中指敲了敲门。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
她并没有急着离开，因为8003的撞击声并没有停止。女人的哀嚎声却渐渐低了下来。空余下一个愤怒的男人在唱着独角戏。
邹淼后退一步，目光冰冷的注视着冰冷的铁门。下一刻，她更加用力并急切的拍响了8003的房门。
咔嗒一声，门开了。
却是8001的住户。
“你不要敲了啊，没用的。”8001的住户披着一件棉质外套，头发凌乱，脸上是残留的睡意。
看来听见动静的不止是邹淼一个人。
对方从门后探出头，压着嗓子劝说道：“没用的，前后左右邻居不知道劝过多少回了，说不听的。他自己的婆娘又不肯报警，我们管不了的。”
邻居说完，朝邹淼递上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关上了房门。
邹淼静止在原地，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只能看见她绷紧的下颌线，生硬的宛如刀刻。
突然间8003的房门开了。一个身高不足170神情阴鸷的男人出现在邹淼面前。
正是之前跑到邹淼事务所投诉过楼上动静太大的男人。
他翻着一双三白眼，冷冰冰的看了邹淼一眼。
“敲我家门做什么。”男人脸上挂着阴沉的冷笑，一幅有恃无恐的模样。
“你们家在做什么，楼上都能听到。”邹淼强压着怒气明知故问。
“关你什么事？”他态度嚣张至极，带着一股子让邹淼难以理解的高高在上般的鄙夷。
邹淼抿了抿嘴唇，还想要说些什么。那个男人却是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随即将铁门狠狠的擂上。
邹淼被巨大的声响弄的目瞪口呆，恨不得一脚揣上去。
她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有做什么。
只是在门口又静静的站了几分钟，直到听见门内再无其它打斗的声响，并传来女人低哑又痛苦的低低哭声。随着那男人的一声吼叫，连哭声也听不到了。
行吧，休战了。邹淼叹了口气，像是感到十分的疲惫。一头扎进了电梯间。
隔日邹淼的精神不大好，因为她失眠了几乎一整夜。
昨天夜里，她见到那个男人的一瞬间。无数的画面争先恐后的钻入她的脑子。
女人的无助的哭喊和哀求，扭曲的肢体和粗暴的拳打脚踢。这一切就像是最最疯狂的雷暴夹杂着冷人窒息的寒冷雨滴，毫不留情的席卷而来。
可偏偏她还能感受到一股难以言述的满足和狂喜，仿佛禁锢已久的恶魔得到了觊觎已久的祭品，它疯狂又肆意的施展着自己的暴行，却仿佛是沉浸在最美好绚丽的幻象里。
痛苦，无措，直至麻木不仁。
暴怒，发泄，直到得意忘形。
一个十多岁的女孩看向自己，眼中的情绪有惊恐，有怀疑，还有一股深沉的恨意。她没有哭，而是转眼看向倒在地上瘫软无力的女人。
女人张了张嘴，像是一条窒息的鱼。
“回……屋里去。”
女人的声音在颤抖，简单的几个字仿佛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女孩又望了过来，眼神冷的像冰。下一刻她头也不回的钻进了房间。
这一切像是一道锐利的哨音刺入她的脑海，当她根本没法闭上眼睛。仿佛只要再黑暗中一阖眼，她就会陷入那种疯狂快意的酣畅漓漓，还有入眼所见的恐惧与绝望。
无助交织着暴虐，让人无处可藏。
可她注定只能做一个旁观者，站在门外。
一墙之隔，分割出了两个世界。那便是地狱和人间。
可她偏偏透过了恶魔的眼睛，看见了一切。犹如在海上雷暴的风眼中心，享有着虚伪的平静，周围却是狂躁不安不知何时才能平静的气流。
她久久不能平静，思绪在这漩涡里越陷越深。
一整天下来邹淼都精神萎靡。她的两个小手下也看出了老板的不正常。沈曼几次三番旁敲侧击，变着花样询问邹淼是不是病了，需不需要休息一天。
就连经常挑刺的陈卓都频频侧目，似乎在暗中观察邹淼的精神状态。
邹淼独自走到洗手池边，将龙头拧至最大，双手掬起一捧冷水泼向自己。冰冷的水顺着她的面颊往下流淌，顺着脖颈灌入了衣领，很快浸湿了一片。
她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用力抹了抹自己的脸，终于感觉清醒了不少。
“行了行了，差不多了。下班下班，今天我们搞团建，姐姐我请你们俩吃顿好的！”
陈卓和沈曼看着邹淼钻进了自己的房间，两人不约而同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是怎么了？这大冷天的……”沈曼嘟囔了一句。
陈卓默默的看向邹淼紧闭的房门，过了几秒钟朝沈曼说：“我们准备一下吧。”
沈曼一脸茫然：“准备什么？”
陈卓瞟了她一眼：“她不是说要请我们吃饭么。把东西收了，准备出门了。”
第17章
冬月的夜晚温度下降的很快，刚端上来的烤串表面很快就凝结出一层油脂的结晶。
邹淼却是浑然不在意，机械而麻木的朝自己嘴里不停的送着这些高热量的“垃圾食品”。
“来一件啤酒。”
看来光是吃油腻的烧烤还嫌不过瘾，邹总还要加锦上添花。
沈曼嘟着嘴表示不满：“老板，你说请我们吃饭就是撸串啊？这也太不给力了吧。”
陈卓不冷不热的插了一句：“有些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渴望高热量食物的摄入。”
沈曼先是不解的看向陈卓，又看了看邹淼。
她发现邹淼虽然神色自若，但也没有开口反驳。沈曼多少还算有点眼力见，听对方这么一说，琢磨着八成确有其事。于是也就不敢继续抱怨。
得，老板既然想大冬天的撸串喝啤酒，咱们这些小弟还有啥可反驳的？反正花的不是自己兜里的钱，舍命陪君子呗。
沈曼深觉自己不像陈卓那么有底气，邹淼的大腿她是不能松手的。
啤酒一上来，沈曼连忙主动帮着开瓶。率先给邹淼满上一杯，而后自己也不甘落后。
“老板，我敬你啊，感谢今天晚上的烧烤大餐。”说完，小姑娘十分豪迈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完事后还学着电视里的江湖人物，将杯酒倒了倒，示意此杯已经饮尽。
虽然看着挺爽快，但是一杯凉啤酒下肚，沈曼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冷啤酒连带刚才吃下去的肉串，在她胃里一相遇就开始翻腾作祟。
“行了行了，你一个女孩子喝什么啤酒。老板给她来一壶热豆浆。”邹淼见沈曼拧在一起的眉头，连忙制止她继续作死。顺手打算将女孩面前的啤酒拿到自己面前。
结果陈卓中途伸手截胡，将啤酒瓶放在了自己眼前。
“我陪你喝。”一句话说的毫无波澜。
就连邹淼也一时间听不出对方是真心实意还是被迫营业。
邹淼：“行啊，既然开口了，可得陪到底。”她先干了一杯，算是还了沈曼之前的敬酒。
接着又再次满上，冲着陈卓略带挑衅似的说道：“来啊，咱们走一个。”
陈卓也是毫不扭捏，一杯酒，两人均是一口气闷了下去。喝完后双方的表情也都是一派云淡风轻，完全是游刃有余的表现。
沈曼喝着热豆浆，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梭巡。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奇怪。怎么有种棋逢对手，又剑拔弩张的意思。
“邹总，学长，我胃不太舒服。要不我就先回去了？”沈曼喝了半壶豆浆，又吃了一大盘炒粉。总觉得无法加入酒局的自己像是多出来的，于是决定先溜为上。免得留下来徒增尴尬不说，万一要是坏了什么好事儿，那可就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