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珊:……
“哎,你这话说的……可有点儿过。依然可才帮了咱们……”
陈岩利当时沉了脸,“你胡说什么!她一个说书的,说的难听点儿,那都是不入流的行当,她能帮我什么?”
李宝珊心里不是滋味,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
“邹大人的宴,厂公的宴,那不都是人家依然去的嘛。”
陈岩利不以为然,嘴一撇,“她一个说书的,本来就是靠嘴吃饭,跑跑堂会,给大人们说上一段,那是她的营生。说什么帮我?再说,她不都拿着赏了嘛。我没让她谢我给她介绍活儿,算不错了。”
李宝珊无语,心说:得,那天我哭天抹泪的求了半天,算怎么回事儿?
她皱着眉头,看陈岩利已有半分醉意,不敢说的太重,“那依然是依然,我爹是我爹。自打你中举就没怎么去看过他老人家,可过寿这么大的日子你总该露脸吧?”
“我什么身份?让我和一个说书的同桌吃饭?”陈岩利摆摆手,“要去你自己去吧。”
李宝珊看实在劝不动,心想算了,“那……你不去也成。可是这寿礼……”
“寿礼?自家人讲究那些干什么?你爹不是喜欢喜凤楼的点心嘛,到时候捎两盒过去就行了。”
“可是……”
“你知不知道,我新官上任,上下都要打点,就我那点儿俸禄,下月都不定能吃上饭。”陈岩利这时候也吃饱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撂,“要是你爹那儿有吃不动的米面,就带回来些,免得咱家断了粮。”
说完,他迈着麻花步子,回房睡觉去了。
* * *
“东主有喜,今日休业。”
六月十四,听雅轩的大门开着,可门上贴着张这样的告示。
来听书的客人们站在门口向内窥望,大堂里空空荡荡的,等半天才看见伙计二牛从后院穿进来,手里还端着两盘冒着热气的菜,直奔后台去了。
“哎,你们东主今儿什么喜呀?”门口的客人好不容易看见个活人赶紧打听 。
“我们东家生辰。”二牛胡乱应了一声,便端菜上了楼。
二楼南屋是李掌柜的房间,今天在屋里摆了张桌子。李掌柜和两个女儿同桌吃饭,二牛把菜摆下,“东家,菜都齐了。”
李掌柜给了二牛两个铜钱,“那你回去吧,给你休半天假。”
“诶,谢掌柜。那我就先走了。”
李宝珊拿出个锦盒,递给她爹,“爹,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李掌柜早就看见那盒子了,一直绷着没问,现在终于要打开了。
“这是我和依然送您的贺礼,打开看看吧。”
魏依然道:“祝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李掌柜打开锦盒,里边儿是四套崭新的衣裳。他伸手抚摸,只摸着料子,就知道是好东西。
“这料子……,一看就是城东的。”
多年没收过女儿礼的李掌柜,眼圈儿不觉湿润。“干嘛买这么贵的东西?”
“爹,这么些年,也没能给您好好贺过寿,就是送金山银山也是应该的。”李宝珊心里有愧,声音带着些哭腔。
魏依然宽慰道:“姐姐说的对,干爹,要不先试试,看合不合身?”
“对对对,穿上新衣再吃饭。”
“不用,吃饭时候再弄脏了。”
李宝珊帮着她爹换上新衣,照着镜子笑吟吟的,“真合身,爹,你换了衣裳整个人都精神了好多呢。”
李掌柜对着镜子,简直笑的合不拢嘴,管它料子好不好,新不新,他现在心里已经甜成了蜜。
魏依然隔着桌子听见父女俩的对话,知道自己这份大礼,送的很成功。
这就对了,管它是再好的东西,也分是谁送的。
“有人吗?”
换好衣裳不久,从楼下传来喊声。
“门上不是贴了告示吗?”李掌柜打开门,走到廊上往下看,“今日不……”话说半句,他也同时看清了楼下的来人:城西缘来茶楼的掌柜,王雕。
看见是他,李掌柜心里不由得泛起些嘀咕:他来干什么?
王雕是缘来茶楼的掌柜,但不是东家,不过,基本上缘来茶楼的日常运作,都是他做主。在大多数人看来,他就是茶楼的主人。
都说同行见面分外眼红,李掌柜看见他自然是不大舒服。可楼下的王雕倒是看起来红光满面,更像是有喜事的。
他扬起脸来,“听说李掌柜今日过寿,我来的还真是时候,那就顺便来道一声贺。”
李宝珊随后出来看,低声和父亲道:“这不是缘来茶楼的掌柜吗?他来干什么?”
声音虽低,但并没有刻意回避,王雕闻言笑盈盈的道:“在下今日来,是有好事与李掌柜商量。”
李掌柜疑惑道:“咱们两家儿,一个城西,一个城北,王掌柜有什么喜事儿,能和我有关?”
“李掌柜咱们能不能坐下来说呀?这么着……”王雕顺手比划一下两个人的位置差距,“说话不方便啊。”
“倒听听他要说什么。”李掌柜自语一句道:“好,王掌柜稍后。”
“把你们那位说书的魏姑娘也请来一聚吧。”
第6章
王雕最后这句算是画龙点睛,李掌柜不觉有点紧张,回头看一眼静静坐在饭桌前的魏依然,心中打鼓。
魏依然站起身,拄着盲杖出来,“干爹,下去听听吧。”
“好,宝珊,去备茶。”
几个人落座,王雕先是嘘寒问暖的客套一番,随即进入正题,“魏姑娘,你现如今已是咱们京城说书行当里的翘楚啦。”
“王掌柜谬赞了。小女子入行不过月余,实在撑不起翘楚二字。”
“魏姑娘不必谦虚,说的好就是好,只不过……”王雕用鄙夷的目光环视这茶肆周遭的环境,“可惜了这听雅轩实在太小,以魏姑娘的实力,当有更大的场面才配得上啊。”
魏依然:果然是来挖墙角的。
“王掌柜有话就直说吧。”
“痛快。”王雕接着道:“我此来,就是想请魏姑娘去我们缘来茶楼去说书,我们缘来茶楼,可比这儿大了有三倍不止,而且往来之人,也比这里高贵些。”
闻言,旁边的李宝珊急了,“我以为什么喜事呢,感情是当着我们面儿来挖人的?今日我爹过寿,不与你计较,赶紧走人,别等着我们轰你。”
王雕瞥了她一眼,完全没理会,反而笑呵呵的看着魏依然,等她说话。
魏依然徐徐道:“小女子谢过掌柜美意,不过,听雅轩虽然小,可上算清静,往来之人高贵也好低贱也罢,与我并没有区别。况且,我也习惯了这里。”
“魏姑娘,你若去我们缘来茶楼,我保证你吃的住的都远比在这儿强的多,银子挣的也远比这儿多……”
“不是银子的事。”魏依然打断道:“数月前,我摔下山崖重伤将死,若不是干爹倾尽财力为我医治,我怕是早已丧命。如今,依然当听雅轩是自己家的茶肆,又怎么可能离开呢?”
听她这么说,李掌柜松了一口气,说实话,要没有魏依然,他的听雅轩根本就是落日的余晖,昏暗也昏暗不了多久了,哪儿能像现在,每日客满。
李宝珊翻了个白眼,“听见了吧?以后少打我妹子的主意。你还是赶紧走吧,别在这里自找没趣儿。”
王雕也知道魏依然认了李明昌是干爹的事,料想她没这么容易离开,便又换了个说法,“魏姑娘有情有义,知恩图报,李掌柜,你可真叫人羡慕啊。”
李掌柜没动声色。
王雕接着道:“在下方才也不过是试探试探。”
“那试探完了你可以走了。”李宝珊道。
“别急,正事儿还没说呢。虽然魏姑娘不愿离开听雅轩,但也可以去我们缘来茶楼里走个场吧?偶尔去说上一场,既不影响二位父女感情,还能赚到钱。就按每场……五两银子吧,怎么样?”
“五两!”李宝珊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那可不少,赶上听雅轩一月流水了吧?”
李掌柜听了也有所动心,扭头看着魏依然。
“呃对了,每次,我还可以派人抬着轿子接送姑娘。”王雕补充道。
魏依然心想:每场五两,天价啊。可是,天上掉馅儿饼,银子有这么容易赚吗?
要知道,这里是古代,说书的地位可不高,出场费这么高?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