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一把拉过窗帘，一时间室内光线变得晦暗。
楚笑转过身，目光变得浅淡，默默看着路小磊。
被这种眼神看着，路小磊浑身不自在极了。
最终，楚笑开口道：“楚某改变主意了，这件事同你说也无妨。”
*
路小磊闻言，终于舒了一口气。
他一张脸正色道：“那天追杀我们的，究竟什么人。”
楚笑转身不知道从哪儿拖了一张椅子坐下，动作熟练极了，似乎对病房的摆设十分熟悉。
等到坐定之后，他才缓缓抬头看向路小磊，开口道：“路少知道少阳帮吗？”
路小磊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什么玩意？”
楚笑也不答，继续问道：“那华阳集团呢？”
路小磊又努力想了想：“华阳？这名字听着倒是有些耳熟。”
楚笑轻笑着摇头：“那么这个名字路少一定不会陌生。”
“什么名字？”
楚笑一字一句道：“郑华阳。”
路小磊低头想了半天，终于一拍脑袋，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锃光瓦亮的光头来。
“上次宴会上猥亵路小淼那人？怎么会是他？”
楚笑从身边的公文包里，摸出一沓文件，交给路小磊。
“这件事还要从阿峰第一次被人堵截说起。”
路小磊把东西接过来，粗略瞟了一眼，漫不经心回答道：“你说我把他捡回来的那一次？”
楚笑摇头：“不，是路少醉酒那一次。”
路小磊这下有些懵了，那一天除了路霜华作妖，自己喝醉之外，还发生了什么吗？
“我醉酒那天？有什么特殊吗？”
楚笑似乎也想起了路小磊那一天的状态，眼里闪过一抹笑意，但转瞬即逝：“路少忘了，醉酒的前一天，就是路家开酒会，路少因为护妹心切，而惹上郑华阳那一天。”
路小磊彻底一头雾水：“那又如何，惹上郑华阳的是我，又不是宋子峰。”
楚笑提醒：“路少忘了？那一天是谁送路三小姐回家的？”
路小磊闻言一愣。
是宋子峰，这倒霉蛋那天在楚笑的威逼之下，亲自送的路小淼回家。
路小磊惊了：“就因为这事，对方就记上了宋子峰？”这郑华阳未免也太过小心眼了。
楚笑转身极不客气地从床头柜上果篮里拿起一颗苹果，手法娴熟地削了起来：“只凭一件小事当然不至于，况且那一天的事并不大，所以对方只是让几个小流氓路上拦截吓唬了一下阿峰，之后便消失无踪，我们追查无果，只当是普通流氓。”
路小磊懂了：“直到宋子峰第二次被追杀，你才从中发现一丝联系。”
楚笑手上动作不停，苹果皮竟然一点没断，手稳得出奇：“我事后调取了几次被拦截的街道视频，发现有两次行动中有相似的面孔，一查之下，终于查到郑华阳头上。”
路小磊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大合理：“不对啊，要说第一次郑华阳因为路小淼的事想给宋子峰一个教训，可以理解，但是后面两次明显不是教训这么简单了，根本就是冲着要他命来的。”
楚笑削干净苹果，利落一刀下去，苹果一分为二，他将其中一瓣递给路小磊：“如果只是为了令妹的事，当然不会，问题是后面有了阿峰乐队的乐手事件。”
路小磊老实不客气地接了过来，一口咬下去，咔咔作响：“那个叫晴天的姑娘？她究竟怎么惹到了郑华阳，竟然要他不惜得罪方、宋两家都要灭口？”
楚笑将手中的苹果放下，缓缓冲他一笑，从刚刚的资料找出一份，放到路小磊面前，上面还附带着几张照片。
路小磊拿起来一看，简直不堪入目，皆是一个光头和少女纠缠的图像，从角度看，应该是故意拍摄的。
后面是一份人物档案，照片上的少女神色冷淡疏离，模样却十分甜美。
“晴天，本名林清，是summer乐队的乐手，C市本地人，父亲早亡，母亲在一家工厂做工。”楚笑顿了顿，继续道：“高中在读，也就是说，这女子，还未成年。”
妈的，又是未成年，这郑华阳实在有够变态。
楚笑低头继续将苹果划开：“这姑娘从小热爱音乐，一上高中就和阿峰他们组了乐队，比起其他人玩票的心思，她显然认真许多，为此不惜四处打工驻场，走穴赚钱录demo带寄给唱片公司。”
最后，苹果变成一小瓣一小瓣地躺在碗里，路小磊吃完自己那一半有些眼馋，眼珠忍不住往那边瞟。
楚笑装作没看到，继续道：“终于在今年年初，被华阳集团下属的经纪公司发掘了，集团老板答应培养她出道，要求只有一个。”
路小磊有些不忍心听下去了。
楚笑声音清冷，吐出的话冷漠而残忍：“当郑华阳的情妇。”
居然真的是这样！当初他跟宋子峰的戏言居然是真的！
路小磊咬牙：“她还未成年。”
楚笑无奈地摇摇头：“郑华阳喜好未成年少女人尽皆知，他要的就是未成年。”
路小磊深吸一口气：“之后呢？”
楚笑接着道：“一个月之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晴天在郑华阳身边消失了。”
路小磊：“一个情妇消失了，对那老色鬼来说并不算什么吧？”
楚笑从身上摸出一张手帕，一点点擦净自己手上的水果汁：“这就是这件事奇怪的地方。”
“怎么说？”
楚笑擦净手，抬头看着路小磊：“以郑华阳的能力，一个毫无根基的少女走了就走了，可是却对她接触过的阿峰求追猛打，丝毫不留情。”
路小磊低头思索了一阵：“我记得，当时遇到宋子峰的时候，对方似乎在找他要一样东西。”
楚笑一合掌：“这就是问题所在。”
路小磊好奇：“怎么说。”
“一个一心想要摆脱魔爪的人，要是想万无一失，一定会给自己找一个护身符。”楚笑将碗碟里分得整整齐齐的苹果递给路小磊。
路小磊乐得坐享其成，直接对苹果下了毒手，吃到一半，他想通了其中关窍：“你的意思——这姑娘从郑华阳身上拿了点东西保命？”
“没错。”
楚笑一根修长的手指在膝盖上轻敲，整个侧脸精致极了：“晴天想摆脱郑华阳，但又担心对方报复，于是拿了郑华阳一样极为重要的东西做护身符，郑华阳投鼠忌器，不敢对晴天逼得太紧，于是只能从最后见过晴天的阿峰身上下功夫。”
路小磊惊了，一块苹果卡在嘴里：“什么东西这么重要，让郑华阳不惜得罪方、宋两家也要追回来？”
楚笑摇摇头：“这件事我暂时没查到，但是他私下里经营的赌场、红灯区、走私枪械，随便一样都够他喝一壶，想来必定是晴天拿到了能够定他罪的证据。”
路小磊听了这话，讥讽道：“居然还有你楚公子查不出来的事？”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楚笑哑然失笑：“楚某也是人，为什么不能有能力不及之事？”
路小磊耸耸肩：“不知道，反正就觉得你完成任何困难事都是理所当然的。”
楚笑摇头：“路兄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路小磊瞟他一眼，冷哼道：“相信我，这绝对不是在夸你，可是既然现在知道是郑华阳了，直接找上门不就好了，他可是当街持枪行凶，还杀人未遂，怎么都能判他一个无期吧？”
楚笑看着他，口气十分凝重：“很遗憾告诉你，不行。”
路小磊瞬间炸了：“为什么？老子这一身伤白受了？”
说话间半边病服垮了下来，露出一截白皙圆润的肩膀，以及被绷带包的扎扎实实的胸膛。
他昏迷这两天不能进食，全靠液体支持，原本就没二两肉的身上又掉了不少，看起来十分单薄，有种羸弱病态的秀气。
楚笑若有似无地瞟了他那暴露在空气中的部分，低头轻轻伸手将他病服带上，声音平缓：“咱们手里如今没有证据。”
路小磊胡乱将领口收了收，没管太多，直接逼问道：“怎么没证据？我和宋子峰不是人证？事发时的监控不是物证？”
楚笑摇头：“阿峰和你并没有看清追杀的人，也没有证据证明他们和郑华阳的关系，而监控——只拍到了你在大路上撞上护栏的部分，篱山那条山路，没有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