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夫人这弟弟,看起来年纪不大,竟是个小大夫,瞧着医术厉害着呢。
“儿子又哭闹了?”萧元理从外间进来,仆妇们行了礼,匆忙退下了。
陈锦颜没有理他,连看他一眼都没有,萧元理显然也习惯了她这样冷淡。
说起来,叫成鹤去带人回来,他心里也是十分不忍。这毕竟是他第一个孩子,若是折了,他心里也不好受。然而京城时局紧俏,他必须尽快找回陈家姐弟,拿到当年陈淮安留下的手册。
万幸的是,有陈锦生在,锦颜在路上生产虽凶险了些,好歹还是保下了母子二人。这对萧元理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
他看着陈锦颜怀里的小婴儿,不自觉的连说话的声音都柔和下来。
“锦颜,我知道你怨我,可我也没有办法。萧氏皇族已经没什么人在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祖宗基业落入外人手里。”
“锦颜,只要你交出陈老大夫的手册,我就能光明正大的讨伐荣太后,我们不用再在这破落王府忍着,我们可以住进皇宫里,那里有富丽堂皇的宫殿,还有无数宫人伺候。我若登基为帝,你便是我的皇后,我会将儿子立为太子,让他一出生便享尽荣华富贵,受万人跪拜……”
“王爷,你说的那些我不懂,王爷怕是找错人了。祖父只是个寻常乡野大夫,王爷说的什么手册,锦颜不知道,祖父也从未提及过。承蒙王爷错爱,但锦颜生受不起,还请王爷放了锦颜吧。”
萧元理笑道:“锦颜在开什么玩笑,你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的,我们才是一家人,一家人怎么能分开呢,难道你要让孩子从小没了爹么?”
“本王知道你惦记那个乡下小子,本王也不妨告诉你,那乡下小子现下是镇守灵州的威武大将军,不知道多少好女子惦记着。你一个婚前失了贞的妇人,又生下别的男人的孩子,是个男人都绝对无法忍受,本王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这件事一直是陈锦颜心里一根刺,即便她知道林家人从未嫌弃过她,从未瞧不起她,可她仍自觉配不上大郎哥。
她猛的咳了几声,将刚刚入睡的婴儿吵醒,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陈锦生端着药碗从门外进来,见姐姐又咳了,忙替她梳理气息。
“王爷,我们姐弟是乡下人,高攀不起,还请王爷莫再来了。”
“我,我我也不想,我只是……”
“王爷,姐姐身体本就虚弱,保下此胎已是万幸。当日王爷劫人,使得姐姐受了惊吓,险些难产而亡。如今虽诞下孩子,但身体受损,日后已再无怀孕的可能。王爷害我姐姐至此,还想怎样。”
萧元理听言,大惊失色。
“怎么会这样,锦颜,我,我从未想过害你……”
“王爷!”
成鹤在门外叫了一声。萧元理从慌乱的情绪中缓过神儿来,整理了思绪,道:“锦颜,莫再说什么走不走的话了,不管你能否还有子嗣,你总是我的王妃,我会对你好的。”
萧元理走后,陈锦颜方才觉得那股压迫感少了许多,眼泪不自觉的掉下来,却也顾不得擦,将哭闹的婴儿再一次哄睡了。
“姐,先喝药吧。”
陈锦生当日只觉得送姐姐回来的公子通身富贵,却没想到此人竟是皇族王爷,身份尊贵。
姐姐生了他的孩子,怕是再难脱身了。
“有消息了?”萧元理离开陈锦颜的屋子,恢复了一贯的冷厉。
成鹤摇摇头:“自江州客栈刺杀之后,我们的人继续跟着他们,在林间设伏,却发现车队里根本没有睿王世子,这才知道中了计。属下又赶紧派人沿通州追捕,只是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萧元理暗骂一句。
“王爷,京城局势变幻莫测,我们不能再等了。王爷是萧氏正统,本就有登基称帝的资格。眼下睿王世子下落不明,我们必须趁他们未到时先行下手。况且,睿王世子自西北而来,即便睿王府战功赫赫,但他们在京城根基薄弱。真正较量起来,咱们未必会输。”
“输是不会输,但本王这些年毫无建树,即便登基为帝,也要依附于那些朝臣,那与萧元珅又有什么区别。只有扳倒荣家,让世人刮目相看,知道本王的才能不逊于睿王,才能真正拜服在本王脚下。”
“可是王爷,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西边局势不明,又凭空冒出来个威武大将军,还有秀水村林家那个来历不明的少年。不管怎样,先登上帝位再说,日后想做什么不能做,又何必囿于一个名声呢。”
萧元理闭了闭眼,像是用尽浑身力气一样。
“好吧,去安排吧。本王瘸了这么多年,是该站起来了。”
第60章
敏国公府坐落于城南,府内雕梁画柱,古朴雅致。仆从不多,各行己事,更显清静。
荣景辰由仆人引着,七拐八拐的来到了国公府一处隐秘别苑。
“荣大少爷,请进吧,老爷正等着呢。小人不便进去,就送到这里了。”
“有劳了。”
荣景辰信步跨入小院,院落不大,穿过圆拱门是一段石板路,继续往前有一座拱桥,桥下溪水潺潺,周围竹林清幽。走过拱桥,有座凉亭,凉亭设在水中央,除拱桥之外,再无其他出路。不怕有人埋伏偷听,倒是商谈秘事的好去处。
敏国公正坐在亭中饮茶。其人年过六旬,却精神矍铄,丝毫不见老态。
“见过外祖父。”
敏国公撩了下眼皮,沉声道:“我敏国公府没有外嫁女,这声外祖父,老夫担不起。”
荣景辰笑了笑:“不管怎么说,有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
敏国公哼了一声。
“说吧,找老夫有什么事,要是谈感情那就免了,老夫跟你可没什么好谈的。”
荣景辰在敏国公对面跪坐下,自己倒了杯茶,品了品,道:“好茶。”
“荣大少爷能看得上我敏国公府的茶,老夫真是三生有幸啊。”
荣景辰低头笑了笑,心说还真是个倔老头。
“景辰今日前来,确有要事相商……”
说起来,荣景辰要不是出身荣家,敏国公是十分欣赏他的。出身富贵,却难得的保持清醒,是京中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出类拔萃。哪怕他真是自己亲外孙,他倒也不至于对他如此。
只可惜,女儿嫁给荣国林,忧思成疾,胎像不稳,早产不说,头胎又诞下死胎。荣国林瞒过所有人,将这孩子抱了回来,替换了那死胎,成了荣府嫡长子。
瞒过外人,可瞒不过自己生身母亲,是不是自己生的孩子,心里难道还不知么。
只是她那苦命女儿从未对荣国林上过心,多了这么一个不知哪个外室生的儿子,虽说心里头膈应,但到底也不愿去追究什么。
谁也想不到,这孩子长大后,竟是如此光明磊落,才学高绝,在荣家那一堆烂泥里,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品性高洁,深得推崇。只可惜投错了胎,实在叫人惋惜。
荣景辰对如今南楚形势看的十分透彻,这点连敏国公都自叹弗如。而当他说道林玉致在江北起事,又说九皇子尚在人间之时,敏国公终于开始正视他今日来此的目的了。
“你说的不错,可老夫凭什么相信你。凭什么相信荣大少爷登基之后,还会履行今日诺言,扶持九皇子登基。想来荣大少爷应该比老夫更清楚荣家人的野心。”
荣景辰既然敢来,自然是做足了准备的。
他将双手覆在双膝上,笑容清浅。
“听闻小舅舅好医,自幼便拜了隐世神医,在清隐山学医多年,医术卓绝。清隐山有味不传秘药,名叫朱砂泪。此药为慢性毒药,服下此药,仅有一年可活。一年后,眉心生出一颗朱砂痣,便是死期将至。”
“一年时间,应该足够荡平江北,杀回京城了。至于荣家……”荣景辰笑着摇了摇头:“荣家若没有我,不过是一盘散沙。这一点,我想母亲应该很清楚。”
敏国公看了他一会儿,心绪翻腾。依他所说,他早就对荣家动手了,即便没有此事,过不了多久,荣国林也会被他这个悉心培养的嫡长子架空。而没了荣国林,蔡雍难成大事。荣太后一介女流,要是没有荣国林支持,又岂能走到今天。如此说来,荣家的命脉,全在荣景辰手中。
湖风清冽,带起阵阵竹香,吹入肺腑,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