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相+番外(44)

作者:南华公子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大致洗了洗,吃过了饭,觉得脑子又活了过来的时候我打开了这封信。

“游新——”

开门见山。

金钩铁画,筋骨俱全,神形上佳。

京师人对凤相与若白的字画都格外推崇,若白的字我是见过的,俊逸潇洒,形俊却夺神,虽好看,总觉得少些根基。凤相就不同,凤相的字是无懈可击的,自成一体,笔力老练,道行颇深。我只在旁人临的帖上见过,在京师便是进了凤相门下,也不敢贸然开口去求一个墨宝来。

如今在猛然间却见了这三五页真迹,一时不知是在为哪件事心旌激荡了。

凤相说此去丹州非他所愿,丹州龙潭虎穴,又毗邻沭阳,怕尹川王对我不善。但好在他在丹州也有故交,平湖郡郡守纪信、雍广郡郡守赵士琛都曾与他有些交道在。临旸郡郡守方静虽与方瑱同族,但两支之间积怨颇深,大约也不会为难我。至于丹州节度使唐代儒,为人奢靡挥霍,只要真金白银到了位,便没有什么不可商量的了。甚至还提了以后会进言,以监察史的名义,派一位心腹去协助我在丹州站稳脚跟。

末了,凤相在信尾道,“若白处,本相自会为君周旋,此行艰险,望君珍重。”

珍重。

我看过后便依信中所言将其烧了个干净,此刻躺在床上,那孤立无援的感觉终于消失了。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格外迫切的想要找个靠山。

当年入京师是为着薛孟两家的期盼,后来进奉议司是一时兴起,再往后便在这漩涡里越陷越深、身不由己了。没进来时觉得风平浪静,不过如是,可真的进来了,才发觉这风平浪静不过是一张网,网下芸芸众生相,贪嗔痴慢怨憎会,一样不少,五毒俱全。

第二日起了大早,赶车的人也加快了些速度。丹州离京师毕竟有些距离,我可不想在路上过年,到了丹州,起码还有凤相的故交照应一些。

一路上走的都是官道,处处路室都已有人打点过了。

我没有问,那些驿承都不说,我只觉都是凤相打点的,于是愈发对凤相感恩戴德。

到了卓州时是节度使周垣亲自来迎,一行人在节度使府上好好修整了一番。酒足饭饱后,周垣道,“宫里来人关照过,孟大人不必急着赶路,出了卓州,再经滁州扶风郡,就是丹州境内了。这一路没什么山,匪徒更是早已剿尽,不忙的话,在卓州逛一逛也好。”

我有些诧异。

其实从我在界碑处看到节度使的车队时就开始诧异了,堂堂从二品的节度使,竟然会屈尊亲自来迎我这个四品的盐运司使,况我还并非他辖下属官,实在有些说不通。

如今又邀我在卓州逛一逛,这样明显邀功的意思。

“下官在宫里并无熟人。”

“孟大人何必说笑呢,是垂询殿亲自来的信。孟大人不过是出来历练一趟,又何必事事认真呢。”周垣又道,“大人若能稍稍在内阁面前美言几句的话……”

“周老爷可真是折杀下官了。”我慌忙摆手,“下官出京前一直在兰台修史,并不曾与内阁学士打过交道。”

内阁,我知道的也就方瑱、陈子汶、相蠡和元墨四人,如今不知周垣这话是真是假,自然不敢应承什么。相蠡等人要关照我,是要通过凤相的路子的,毕竟内阁做出的是与我一向不大对付的样子。方瑱就更没有理由了,拢共也不曾说过几句话,对我唯一的印象大概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若说是明诚之倒还有些可能。

“确实是垂询殿来的信。”周垣见我不信他,竟有些急了,亲自带我进厢房取了两封信给我看,“是位姓刘的学士,也给大人留了一封,说是要亲手交给大人。”

内阁学士虽多,能随侍在垂询殿内的也不过四人,何时多了个姓刘的?

我将信将疑的展开信,入眼便是张牙舞爪的字迹。

这字迹……我有些想笑,却又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我离京师尚不过几月,如今的京师,却已天翻地覆的换了一次血。

信是刘成武写的。

他说我走后不过几日,南挝的使者们便到了,为了接回国主和公主很是费了一番口舌。最后还是他说服南挝使者接受了我大夏苛刻的条件,于是圣上一喜,直接将他提到了内阁做学士。信里还说钟毓成亲了,成亲第二天就上了奉议司的头条:新婚之夜何姑娘竟嫌他对不上自己的句子,罚他在书房睡了一晚。

信的最后,刘成武道,“游新,你虽一时困顿,但我相信这天下春色归根结底,还会是我们的。”

第42章

又在卓州逗留了几日,周垣送过几次小厮与婢女,且还有继续送金银的意思,我连忙胡乱应付了他,总算才从节度使府里脱了身。

因带了节度使的手信,故而路过几个郡都不曾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只是一味的喝酒看戏赏美人。人和马都休整过来了,便继续赶马上路。紧走慢走,离了京师,也已有三个多月了,还有一个多月就到了年下,虽周垣说这些地方平平安安的,但出了滁州就全剩下了山,难保没有山匪流民趁着年节作乱。

出扶风郡的时候,郡守有事,指派了两名属官去送。其中一个属官道,“大人沿着这条路出了扶风郡,再翻长行和落鹰两座山,就能看到平湖郡的界碑了。”

我点了点头。

另一位属官道,“高大人因公务在身,不得亲自相送,还要劳烦大人给高士雯大人带一句话,是我们大人的意思,叫高大人早些回家吧,这么多年了,老太爷念的紧。”

我亦点头应了。

扶风郡守叫高士綦,与前丹州盐运司使高士雯是叔伯兄弟,本是亲如一家的,不知生了什么变故,高士雯一怒便请职去了丹州。丹州与滁州虽相邻,但到底隔了几重山,便是轻车快马,也要费些时日。

所以高士雯一去这么久,竟一次也不曾回来看过。

高士綦守着扶风郡,要惦记着山那边的高士雯,还要操心上一辈两个老兄弟,实在有些焦头烂额。

离京时想的要去陌生处过冬,便带了两大箱的冬衣。不想虽一路从秋进了冬天,气温却一日日的高了起来。我这才想起在福州时的年岁,便是冬天,火力壮的人有两件衫子也就够了,体弱的人才穿夹衣。

眼下这两箱冬衣显然用不上,继续带着碍手碍脚,不带着却又觉得遗憾。

怎么说都是和京师的一点联系,就这么丢了,像是再也不想回京师了一样。

“大人,长行山还好,这落鹰山瞧着有些高。衣裳暂且带着吧,山里不知道有没有农户,这边路室间隔又极远,若是碰不见,咱们在山里过夜,这冬衣还能避一避寒。”

青衿从未出过远门,接连几日颠簸,他已瘦了一大圈下去。但每日里还是尽职尽责的向侍卫问路况,然后再汇报于我。

白鹭因着伤的缘故,我们都不太让他伺候,相比于青衿的瘦,倒显得他圆润了许多。只是身子虽养回来了,心思却总不知道在哪里,几次见他,都坐在车上一阵一阵的发呆,若对他稍稍疾言厉色一些,便又浑身抖个不停了。

长行山过的倒还顺遂,这山不高,也不险峻,像是平地凸起的几个土坡,便是稍稍减了速行进,也不过两日的路程。

现在我们在落鹰山前勒了马。

两山之间大约有一条百米长的道,这道由宽到窄,如口袋一般,最窄处才容得下两个人并肩行过。车是要不得了。

道上开了几家茶棚,还兼着换车租马的活计。

随意挑了一处,叫青衿与白鹭一同坐下,老板端了几碗茶过来,笑道,“各位是去丹州的吧?这车也不多,想来不是去做生意的。”

“我们……”

“我们是从京师来去走亲的,老大爷,这条路地图上标的没有这么窄啊,人人都说这车能过去,我们才找了几辆这样的车来。”青衿打断了我的话,冲那老板笑道。

“唉,你们京师那么远。”老板摇了摇头,“哪里知道我们这阎王路上遭过什么。”

“难不成还有变故?”青衿来了兴趣。

我在旁听着,隐隐知道了青衿抢话的意图。

朝廷的调任只发到节度使那里,节度使再行通知郡守与属官,所以换了盐运司使,民间应该还不知情。以同等的身份与人交流,一来是安全一些,这条百余米的路叫阎王路,单听名字便知不是什么好地方;二来,人人都有向外乡人炫耀的下意识,面上示弱,更能让这些人放下戒备,炫耀的多了总有蛛丝马迹在。

上一篇:半点阑珊下一篇:年少无为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