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歌清冷的脸上僵持着诧异。
兰皋呆滞了,从白笙挡在她前面时,脸上的惊讶之色一直未散去,直到白笙无力的倒在她身上。
“原来,寒针的滋味是这样啊。”白笙倒在兰皋怀中,扛着身体的刺痛和兰皋谈笑风生,“师姐你没事儿就好。”
“你傻啊!”兰皋的眼泪汪汪,一颗一颗砸到白笙身上,忙乱中为他灌输灵力。
“谢你的救命之恩,算是回报了。”白笙如愿了,他可替她下地狱,让晚歌活,让兰皋活。
晚歌匆忙落地,脚步不稳脸色苍白憔悴。她扶起白笙为他查看伤势,又对兰皋说道:“兰皋快去青峰岭和华清殿找人帮忙。”
“是。”兰皋吸了吸鼻,立刻离开此处去找人。
白笙已经隐隐感觉到寒针裂开了,里面的丝丝寒毒随着他的血液流遍全身,伴随着的是心脏绞痛,全身如刀割经脉皮肉之痛,又如万千虫蚁啃噬他的肉.体。
他痉挛着身子,喉咙里是浓重的血腥味。他迷迷糊糊间看见晚歌焦灼的眉眼,看见她拉下衣衫,用匕首狠狠地刺进心脏,血液喷溅。
心头血,晚歌喂白笙喝下她的心头血。
白笙已经痛到失去知觉,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忽然,白笙耳边又响起结界破碎的声音,很微弱,但很刺耳。
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了,只知道兰皋没事,他就安心了。
须臾,白笙彻底昏迷不醒。
待白笙醒来时,已经过去了两日。
睁开眼,光还是人间的光。白笙第一个看见的人是南浔,房间内也只有南浔。
白笙再环顾一周,的确只有南浔一人,房间也是烟溪的房间,看来自己没死。
“白笙哥哥你醒了?”南浔殷勤地端来茶水和吃食,笑道,“饿了吧,我给你准备了些吃的。”
“南浔,”白笙在南浔的搀扶下艰难的坐起,“师姐呢?她有事吗?”
“她没事。”南浔顿了顿,把水递给他,声音显得有些为难,“有事的是你师尊……”
“师尊?”白笙愣了一下,喝了口水道,“她怎么了?她那么厉害,应该没事吧。”
“没气息了,但师尊说她还有救。”南浔叹道,“我觉得挺悬,我师尊在寒洞守到现在也没有出来。”
白笙的心“咯噔”一下,脑子一片空白,手中的茶杯差点没拿稳:“什么?没气息了!”
“嗯,回来时,大长老前来看过,那时便断气了。后来他们弄了好多药材,但过了两日也没活过来。”南浔解释道。
“不可能……”白笙低头左思右想依旧想不明白,“那日师尊明明还有打到十方妖魔的气势……”
“唉,对了,师尊说等你好了就去寒洞门口跪着。兰师姐也在那里跪了两天,今早师尊让她回去了。”南浔心疼道,“要不你再睡会儿,等你再好一点了我在告诉师尊。”
“不必了。”白笙掀开被子直接走进曲径通幽处。南浔也跟了去。
还没有到寒洞,白笙就遇到了叶弦思。叶弦思一脸忧虑,愁上心头。
“去渡清轩门口跪,别吵着晚晚。”叶弦思怒气还没有上来,轻描淡写的说道。
“师尊,白笙哥哥还有伤……”南浔跟在叶弦思后面,试图为白笙求情。
“南浔乖,快回青峰岭照顾容师兄。”叶弦思语调平缓,像是刻意压制显得格外别扭。
“是。”南浔只得听从,“白笙哥哥我走了。”说罢,南浔御剑离开了烟溪。
白笙已经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我离开之前是怎么说的?”叶弦思终于忍不住了,一掌掀飞白笙,破口大骂,“你全当耳旁风吗?”
白笙内伤加重,依旧忍住疼痛爬起来,重新跪回原地,义正言辞道:“回四长老,通灵无人应,且那时情况危急……”
“无人应,你不会来找人吗?就你们两个修为怎么样,你们自己不能掂量掂量吗?”叶弦思怒气冲冲的插话道,
“你们以为有晚晚去就没事了吗?她是身体灵力才只恢复了一点,而且她是强行毁掉血莲阵出关的!”
白笙怔住了。他自知晚歌提前出关,尽管他对她有意,但他还是对晚歌裂针耿耿于怀,不是这次,而是上辈子。他低头小声道:“但,师尊的寒针裂了……”
“说起寒针,别以为你中寒针了就觉得是晚晚的失误。你用脚趾头想一想,你是她徒弟,就算是她误伤你,她也绝不会裂针!更何况她最后还用心头血救了你。”叶弦思气愤道。
“心头血是解.药?”白笙问。
“唯此可解。”叶弦思说。
白笙为之一振,叶弦思说的不无道理。心头血是寒针的解.药,前世兰皋中寒针后,白笙亲眼看见晚歌用心头血救了她。那时,白笙还在嘲讽晚歌做无用功,嘲讽晚歌心虚……
虽然不知为何当白笙把兰皋从花海里抱回来,她还是殒没了,但白笙是真的彻彻底底误会了晚歌一辈子。
“她还那么虚弱,连站都站不稳啊。”叶弦思气到眼睛泛起泪花,抬头忍了忍,又继续斥责道,“你知道吗?我到的时候,彼岸花海就如一个寒冰界,所有东西都冻结了。漫天妖魔,偌大彼岸花海,甚至是怨念之气,全被冻结了。”
叶弦思饱含怜悯的眼神看着白笙:“我找了半天,最后在花海中央发现了你们。”
白笙抬头回应叶弦思,更多的是不解,他想让叶弦思继续讲。
“你知道吗?当时,晚晚的背后是一个被冻结的凶狠妖魔,他的利爪直接刺穿晚晚的身体!”叶弦思说着说着情绪越发激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你可知道,她身下护的人是你!晚晚身下死死护住的人是你!是你啊白笙。她用尽最后的灵力,几乎灵丹崩裂的后果护下了你!你是何德何能,要晚歌拿命来换你活!”
两人沉默了好久,但叶弦思方才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回荡在上空,萦绕在心头。
“灵丹裂,身心残,彼岸霜飞雪……”叶弦思的泪再也憋不住了,直接划过脸颊滴到衣衫上。她望向他处,低声啜泣很久,然后转身回到了寒洞。
白笙的脑子如闷雷炸开,耳边“嗡嗡”作响,忽然两眼空洞,神情恍惚坐在地上。
他很难想象当时的场景,很想象晚歌的表情,因为白笙从来都没有见过她痛苦的样子。
为什么,是这样……
选择下地狱的不是白笙吗?为何还要拉晚歌去鬼门关驻足。
原以为自己的死能改变上一世的所有恶果,最后却苟活下来,让晚歌丧了命。
一字一句宛如钢刀,白笙的心像是被一刀一刀划破,撕裂,剁成肉泥。
白笙以为用自己的命抵了……
许久,白笙站起来往寒洞走去。
沿途血莲已经枯败,莲座旁是焦虑的叶弦思。见白笙来了,叶弦思慌忙走过来,她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愁眉不展。
“你去看着你师尊,我去去就来。”叶弦思显得很焦急,匆匆离去。
莲座旁是新植的血莲,开的不是很好。
晚歌安静的躺在莲座上,双眸紧闭睫毛纤长,脸上毫无血色,胸膛已经不再起伏。
旁边是锁魂灯。
熄了!
锁魂灯灭,魂必散。
这一刻,白笙感觉天已经塌了,似乎任何补救都已经回天乏术。
他手足无措的跪在晚歌身旁,像个失去至宝的孩子。他的心在滴血,喉咙被扼住,窒息感越来越强烈。
叶弦思的话,刘大娘的话,晚歌取心头血,这些全部涌入白笙的脑海,压的他喘不过气:
“我本就不该活,我曾如此伤害你,为何还要拿你的性命换我苟活?”
“你为什么救我?为什么连你的命都不要了……上辈子都是我折磨你,这辈子我没有想过重蹈覆辙,可你为什么还愿意为我搭上性命?晚歌,你回答我啊。”不知白笙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晚歌。
白笙眼里开始潋滟着水光,呆望着晚歌:“晚歌,你傻吗?上辈子我就害了你,这辈子还是我害了你……”
第38章 意中人
白笙呆滞很久,如痴傻一般。
他还没有缓过来,还没有相信晚歌已经呼吸的事实,还没来得及相信晚歌当时并没有放弃兰皋。而这一切,谁都没有错。
心头血,裂寒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