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唯宇定定地望了陆垂青一阵，再看了看他身边的肖展，道：“博达材料财务报表造假，现在是沽空它的最好时机，我来就是想提醒肖展不要放过这个机会。”
陆垂青一愣，转过头惊讶地看着肖展。
后者神色如常地喝着茶水，朝着他微微一挑眉毛，一副他们的谈话内容就是如此正经的模样。
陆垂青的神色微微有些怪异起来，他看向苏唯宇：“你怎么知道的？”
“我有一个以前在硕正工作的朋友，他已经辞职了，我前不久和他见过一面。博达材料的内外部审计一直用的是硕正事务所的团队，两年前开始硕正就被夏远博明里暗里地授意过利用一些伪造合同来虚增利润或者低报成本。”苏唯宇说，“我的朋友没有负责审计博达的报表，但是通过一些内部渠道得到了一些风声，猜到事务所可能有意为博达进行财务造假。他怕事情暴露之后被牵连，本来也有意跳槽，就直接辞职了。”
“这种事他会这么轻易告诉你？”陆垂青皱眉道，“会计师事务所财务造假可是大问题，他不怕被事务所的人查出来是他走漏风声，故意在这之前辞职，找他麻烦？”
苏唯宇神色沉沉地瞥了他一眼，就在不久前，肖展也反问了他这个问题，虽然不像陆垂青说得这样直白，但这两人还真的想一块儿去了。
苏唯宇：“他已经辞职一年多了，家里也不是什么没人脉没钱的普通家庭，事务所想找他麻烦，恐怕还得掂量掂量。”
陆垂青又道：“你有证据吗？”
“苏仁德是硕正事务所的高管，他当初能当上高管，夏家帮他打通了不少人脉。夏远博授意造假，苏仁德一定是知道的，毕竟得叫条听话的狗办事不是吗？苏仁德很有可能有直接渠道接触造假的原始材料。”
陆垂青诧异道：“那个高管是……”
“我父亲。”苏唯宇面无表情地说，“只要博达造假的事败露了，把他查出来是迟早的事。苏仁德本来就是个孬种和蠢货，被夏远博逼着造假，这两年肯定草木皆兵。他只要一察觉事情有败露的可能，肯定跑得比谁都快，看谁都是救命稻草。”
陆垂青慢慢皱起了眉，苏唯宇的话的字里行间，满满都是对自己父亲的深恶痛绝。
苏唯宇确实在打着某种算盘，但这算盘，比陆垂青一开始想象得要深得多。
苏唯宇抬眸望向肖展：“肖展，我把话放在这里，价值扫描只需要出具一个内部沽空预报告，不用向市场公开也不用说明对象是谁。苏仁德那边我会处理，让他相信你的下一个沽空目标就是博达材料，只要他愿意提供博达造假证据，我会告诉他你愿意在向市场公布报告的时候隐瞒部分证据把他摘出来，万一他被查，你愿意托关系保他。他知道我很讨厌夏豪，也知道我以前和你有过恋人关系，会相信你愿意保他是因为对我回心转意。当然，最后你只需要如实公布证据就行。”
陆垂青算是彻底明白了，苏唯宇是想借肖展的手，把夏远博——或者说把他儿子夏豪还有自己的父亲一起拉下水，顺便还能让肖展的公司白捡个大便宜，在肖展这里做个人情，说不定还能重新挽回点肖展对他的感情，简直是一箭数雕的事情。
“我已经说第二遍了，肖展。”苏唯宇定定地望着他，“这种白来的机会，你没有理由拒绝吧？”
苏唯宇的提议确实十分诱人，要不是陆垂青早就知道肖展的打算、以及对苏唯宇的身份心有芥蒂，他恐怕都想让肖展答应了。
只可惜，苏唯宇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此时此刻坐在他面前的陆垂青，是早就知道未来一个月内会发生什么事的人。
陆垂青长出了一口气，道：“苏先生，首先谢谢你愿意如实地把你和肖展的谈话内容告诉我，其次，很抱歉，肖展不会同意这件事，所以还是请你不要再来找他了。”
苏唯宇冷笑一声：“我说得不好听一点，到底答不答应这件事，是肖展的决定。我知道你是肖展的恋人，肖展可能会在某些地方纵容你，你不用随时随地在我面前强调这一点、拼命地刷不必要的存在感。你要真是个聪明人，你就应该知道这件事对肖展来说百利……”
“你说得对，百利无一害。”陆垂青冷静地打断道，“但是，肖展早就已经在博达投入一亿做空了，用不着做你说的那些事。”
苏唯宇微怔一瞬，他刹那间转过头，愕然地盯着肖展，失声道：“肖展你……”
“我也和你说实话吧，肖展做这件事有我的建议在里面。”陆垂青笃定地说，“那些股份是肖展在夏豪生日的第二天借入的，打算在这个月中下旬的时间脱手卖掉。至于你说的做空报告，现在时间所剩不多了，让肖展出具完整的报告恐怕来不及。”
“这个月中下旬？！”苏唯宇不可置信地望着肖展，“现在博达材料正是行情好的时候，看这个势头恐怕会一直涨到明年，没有沽空报告，你凭什么指望它的股价会自己突然跳水？肖展，你难道就因为这家伙几句毫无根据的枕边风就……”
陆垂青本以为肖展会好好地和苏唯宇讲讲道理，比如和他明说他很早之前就开始关注博达的报表，就像陆垂青问他为什么决定做空博达的时候那样回答。
结果想不到，肖展像是懒得和苏唯宇做太多解释似的，淡然地喝了一口咖啡，简短地回答：“是啊。”
“是啊”？“是啊”？！
好吧，就算陆垂青当初确实和他提过这方面的建议，但那只是随口一提的不成熟的小建议而已，肖展当时也没表现得有多认同，后面投这么多钱很大程度上也是先斩后奏。
明明就是这样，为什么把他说得像是一个昏君身边的狐狸精似的！他当初对他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就算苏唯宇本来估计就看不惯他，也没必要让他在他心中的形象的恶劣程度更上一层楼吧？
陆垂青猛地扭头去看肖展，满脸写着震惊和不解。
苏唯宇显然也是被肖展的坦率弄得有些怔愣，在苏唯宇开口说话之前，陆垂青率先咳了一声，道：“呃……是这样的，肖展已经跟进博达材料的报表很长一段时间了，做这件事不是毫无根据的。而且博达超短期融资券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十一月底就是赎回期限。我这里也有一些信息渠道，它这轮融资券很有可能会违约，至于相不相信是你的选择，但我可以保证信息来源是基本可靠的。”
陆垂青说这话时，肖展的视线在他脸上顿了两秒，双眸透出些许意味深长起来。
苏唯宇沉声道：“融资券违约？那你知道博达材料有一百四十亿的现金吗！”
“既然你说了夏远博授意造假了，那现金流出问题不是也有可能吗？”陆垂青反问，“而且就算是近千亿市值，一百四十亿的现金对公司的短期流动性来说也完全足够了，发行一个不痛不痒的三个月短期债券，本来就很有蹊跷。”
苏唯宇：“它的现金存量是有峰汇银行津西支行的证明的，难不成你觉得夏远博还真的手眼通天，连银行都可以瞒过去！”
“他不需要瞒过银行，他只需要瞒过其他董事会成员就行。”陆垂青镇定地回答，“放心吧苏先生，不需要你这么煞费苦心，夏豪和你的父亲照样会付出代价，你不如静下心来等等看，看我说得到底对不对。”
第40章
听完陆垂青的话，苏唯宇沉默了下来。
他之前计划的那些事，虽然说的确能让夏家和苏仁德付出实打实的代价，但确实很难保证最后他自己会不会遭到这些人的报复，尤其是苏仁德。
毕竟，论起手段和人脉来，苏唯宇再怎么样都是不能和他们比的。想要做到全身而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真的像陆垂青所说，博达材料的现金流出了大问题，那不失为一个隔岸观火的好时机。
只是，他一个基层的小研究员，究竟是从哪里得到这种足以让股价巨震的消息的？
苏唯宇凝眸盯着肖展：“肖展，你真的相信他说的这些话？你可是从来不会听信这些所谓的传言的。”
“你的话对我来说也是传言不是吗？”肖展道，“既然都是传言，我当然听我想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