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地方是太宰治最不愿想起却又忘不掉的记忆。
就像宛如昨日发生的一般清晰。
包括那地板上的花纹,墙体上剥落的石灰,或是因为子弹的扫射而坠落成碎片的吊灯残骸。
还有...那顺着地面缝隙而缓慢流淌的鲜红血液。
他都能清楚的记得。
闭上双眼,棕发青年的面色上一片苍白。
“...真是令人不愉快的回忆。”
站在横滨的地界上,他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试图缓和因长时间的坐飞机而造成的头脑恍惚。
“啊啊~真是的,话说回来,我凭什么要跟你一起去那里啊!”毕竟被再次揭开伤疤的感觉真心不好受。
他一边抱怨着,一边想要在路边看看有没有顺路的车。
太宰治没有去与侦探社定好的接应地点,因为接下来的行动他不希望有任何人知道并参与进来。
【啧,如果不是因为你也是‘太宰治’的话,我还真想一qiang崩掉你,然后尸沉大海。】
是的,就算是他们本人再怎么不乐意,也必须两个人在一起行动。
原因是因为作为平行世界的人,【太宰治】本身是不被这个世界所承认的,因此他必须跟在本世界的太宰治身边才能保证自己的存在性。
他们回到横滨的时候正值午夜,街道上冷冷清清的连路人都少的可怜,更别提什么顺风车了。
所以,在冷飕飕的夜风中站了接近十分钟后,青年还是无奈的决定用双腿走过去。
“从这里走到那边可是超级远的啊...”他揉了揉头发,目光不由自主的瞟向了路边停靠着的自行车,然后忍住了想要上去撬锁的冲动,“更何况在成为‘好人’之后,我可再也没有干过什么偷人家自行车之类的事情了啊~”
【你在磨蹭什么,还不赶紧走。】
【不然单就这个距离,走到凌晨都走不到。】
直到后背被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粗暴的推了一把,太宰治才止住了那嘀嘀咕咕的说话声。
“知道了知道了~你这一点耐心都没有的黑漆漆。”
他回忆着当年去Mimic总部时抄近路的地方,一边扭过身,踏上了身边一条不起眼的直通向不远处山林的小土路。
另一边,太宰治与武装侦探社约定好的接机地点。
国木田独步一脸暴躁的来回踱着步,额头上鲜红的十字路口已经快要多的溢出来了。
他们与太宰治约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却连对方的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一边苦笑连连的中岛敦手中拿着刚买好的夜宵,准备填填他们早就咕咕叫的肚子。
国木田:“太宰那个混蛋啊啊啊啊!!到底是给我走到哪里去了啊啊啊!!”
中岛敦:...
实不相瞒,国木田先生,我的直觉告诉我,今晚咱们大概是等不到太宰先生了。
“叮铃铃...铃铃..铃铃..”一边嚼着面条,一边摸出电话,人虎少年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显示,“啊..是社长,国木田先生!是社长的电话!”
“...给我。”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稳定了情绪的金发男人推了推眼镜,终于接起了那个响了半天的电话。
“国木田,今晚太宰大概是不会回来了,你们不用再等他了,直接回侦探社吧。”福泽谕吉的声音透过无线电,清晰的传入了国木田独步的耳中。
他缓缓的挂断了电话,然后面无表情的掏出自己随身的笔记本,狠狠的给太宰治记了一笔。
......
...
走在崎岖的山路上,险些一脚没踩上石阶的太宰治揉了揉鼻子,忍住了打喷嚏的冲动。
“奇怪?难道是冻着了?”
【怎么可能,大概又是什么人在念叨你吧。】
板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黑衣的首领一把扶住前面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给我好好看路啊。】
“这不能怪我吧!大黑天的看路本来就不清楚哇,更何况上面还有青苔!”青年撇着嘴,蹭了蹭自己的鞋底,“滑溜溜的..咿——好恶心的感觉!就像你一样。”
【太宰治】:...
对于对方这种无时无刻都在见缝插针的讽刺话语,后方一身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男人按住了自己抽疼的额角,决定采取无视的态度。
反正太宰治嘴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啊,好累啊~到底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到啊~”
弯下腰,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棕发的青年摆出了一副想要直接瘫在地上的表情。
【弱鸡。】语气轻蔑。
“.....” ( ̄ ﹌  ̄)##
【这不是快到了吗。】
黑衣的首领抬起头,看向了前方在茂密树林的遮盖下,那个被隐藏在黑暗处的破败房顶。
太宰治随着他的视线眯起眼睛看去,那原本色调浅淡的瞳孔大概是因为夜色的原因,呈现出了一种浓郁的深灰。
那里就是...当年织田作之助最后死去的地方。
——已经葬于历史的,Mimic的总部。
......
“..真稀奇,都这么长时间了,这里居然没怎么变化。”
棕发的青年顺着山间的小道走出了黑压压的树林,随着骤然空旷的草地,天空上莹亮的月色替他们照亮了通往前方的路。
映在眼前的,是一座破旧的欧式城堡。
原本白色的墙砖被不知什么植物密密麻麻的超绕着,木质的大门洞开,丝丝风声顺着那碎裂的缝隙吹出来,回荡在人的耳膜间,形成了一种似哭似吟的声响。
就像是被世人遗忘了一般,它矗立在着隐秘的丛林里,维持着原本的姿态,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腐败。
“超级不想进去的...”垂下头,额头上微卷的刘海遮住了太宰治的眉眼,让他唇边的笑容越发的模糊。
【..走吧。】
拉住那双同样冰凉的手,黑衣的首领拽着棕发的青年,走进了那黑洞洞的门口。
进入门内,是一条宽敞的走廊。
在没有光线的照射下,还能依稀的看出那高耸的墙体上沾染着灰褐色的痕迹。
脚步声轻轻的踏在破破烂烂的脏污地毯上,在这空旷的空间中回荡着。
原本华丽的吊灯已经破碎的不成样子,甚至还能看出它们在当年是被怎样粗暴破坏的痕迹。
走过黑沉的走廊,他们终于进入了正厅。
“呼——”
太宰治挣开了对方的手,然后呼出了一口气,就像是要把所有的情绪都吐出来一般的,带着深沉的疲惫与叹息。
正厅内没有任何桌椅的摆设,空荡荡的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积灰,使得鞋底一踏上去,就激起了阵阵呛人的尘土。
高高的穹顶没入黑暗,让人一眼看上去甚至不知道看到的是漆黑的砖石还是无尽的夜色。
不过太宰治并不在意。
他直直的向前走去,步伐不紧不慢,月光透过大敞的窗户照射进来,在青年的身侧映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影子在地面上晃动着,顺着那些被翻起的砖块,扭曲的不成样子。
然后他最终停留在了一个明暗的交界处。
“就是这里...”低沉的声音响起,青年双手插兜,脚尖在前面残留的弹孔处磕了磕。
“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他哼笑出声,发丝颤动着带起一丝毛躁的弧度。
【...是呢,都是些无谓的东西。】
‘哼哼’的笑着,太宰治干脆的身子一弯,便不顾尘埃沾染到了衣摆,随意的坐在了地上。
“坐下歇会儿如何啊~都走了几个小时了。”他垂着头对着身后的人说道。
然后几秒过后,他便感觉到了有另一个温度贴上了自己的后背。
他们正在背靠背的坐在一起。
谁都没有说话,谁也没有挪动身子。
任由那微薄的体温顺着相接触的部位传来。
在这冰冷的夜色下,显得微妙而清晰。
“...呐我说...在那边的世界,他过得怎么样?”
似乎是无头无尾的问话,但【太宰治】却听懂了。
【在无忧无虑的写小说呢。】
黑衣的首领仰起头,把后脑勺磕到了身后人的肩膀上。
他注视着模糊不清的穹顶,然后突然弯起了嘴角。
“...唔,这样啊...”
听到了回答的棕发青年也没管对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自顾自的抱住膝盖,晃神的盯着面前的弹孔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