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洗着手,一个人从我背后走过,身上的香水味浓而不腻,挺是好闻,我不禁从镜中看了一眼,是个漂亮的年轻女子,卷曲长发,婉丽面容,估摸和卫窈差不多的年纪,最令我在意的是她左眼下的一颗泪痣,绝美诱惑。
匆匆一眼,她没有发现我的偷看,径直走向洗手间里面,我收回目光,拿起台上的毛巾擦了擦手,就准备回去了。
回包间的路上,好像听到有人在低声交谈,声音略微熟悉,鬼使神差,我放轻脚步走了过去,站在拐角,他们站在安全通道门口,离我不远,交谈分毫不差落入我的耳中。
“老爷,情况就是这样,我们会继续跟进,一旦有机会,保证拿回那样东西。”
“好,一定不能令他们有所察觉你们,以及那个东西的用途,否则必要时刻,就要使出特殊手段了,你下去吧。”
“还有……夫人今日向属下打探您的行踪,好像因为小姐的事想约您谈谈。”
“没有必要,你就说这几日我不在上海,小姐不认错的话,谁都不准放她出来。”
“是。”
我听了听,察觉出一些不对劲,正打算离开的时候,高跟鞋与地面的敲击声从远处传来,愈来愈近,一道娇俏的女声柔柔软软地说:“亲爱的,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这道声音于我不啻惊雷。
那道男声骤然温和下来:“没事,我叫他包下了三楼,今晚这里只属于我们,没人可以打扰。”
“你对我真好,那我们快点过去吧。”
我一动也不敢动,紧紧贴着墙角,直到他们的声音远去,才缓缓蹲了下去。内心风起云涌,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摇摇头。
不会的……
可是自欺欺人,如何敌得过亲眼看见?
我无法忘记,在他们转身离开的瞬间,我冲动地想要知道真相,探出头望了一眼,可便是那一眼,令我如坠寒潭,浑身血液瞬间凝结。
身量娇小的女人亲密地搂着身边西装男人的手臂,男人侧过脸对她微笑,一切显得那样暧昧,如果是陌生的人,我应该羡慕的。
可是,我恰恰认识那个男人。
在不久之前的除夕晚宴上,他还彬彬有礼,慈祥和蔼,让我放心把卫家当作自己的家,那时我还天真地以为卫窈对他父亲有偏见。
现实原来这样不堪入目。
我束手无策地望向天花板的吊灯,精巧华美,暖色的灯光却溶不开我眼中的冰凉。
我忆起除夕的种种,卫窈凄冷的神色,卫伯母疏离的态度,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抓住,一切都笼在迷雾中。
我的心中莫名升腾出一抹悲意,为卫窈而悲哀,当真是切肤之痛。
我茫然又无助,似乎该做些什么,似乎又没有立场。
我尝试着硬起心肠,当作什么也没看见,片刻之后就回了包间,没有人发现有异,长辈兴致颇高地商量将酒席定在哪里,我本该笑,却有些心浮气躁。
我知道,我不该多管闲事。
可是,没有人知道,我想多管闲事。
作者有话要说:作为男主的父母思想也是极度开明
甚至有些太开明了
阿柠表示我从此是林家的小闺女了
下面要虐一虐卫窈
成长的路上不是一帆风顺
卫姑娘太苦了
第30章 君子
距离半月之期,今日是第九天,还剩六天。
我去见了卫窈。
在此之前,我心中一直犹豫徘徊,怕同她见了无话可说,甚至恶语相对。卫伯母见我再次拜访,很意外,却也是欣喜,我只说来给卫窈送些东西,她便拉着我进去了。
我又带了些卫窈爱吃的甜品,经过守卫森严的大门,感觉像是探监一样。
她的房门依旧锁着,钥匙却不在卫伯母处保管了,而是在管家手里,他替我开了门,没有让我接触到钥匙的机会,我不清楚这是禁闭的第几日,听说卫窈的态度始终平静,却没有妥协。
卫窈看见我的瞬间,面上闪过一丝讶异,古怪地问:“你有东西落下了吗?”
我身后房门应声一关,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在偷听,我笑着举了举手里的袋子:“昨天路过一家不错的店,觉得味道很好你一定喜欢,我放在这里了。”
她的目光更古怪了,纳闷地说:“是我母亲去找你了?想让你接着说服我?她高看你了。”
我不可置否,没有回答她,只是在屋里转了两圈,看见书桌上的佛经只多不少。
“你当真,这么欢喜他?”
“是。”
她答得极为爽利,没有犹豫。
“哪怕他根本不值得你托付终生?”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
我点点头,没有意外:“那好吧,我走了,桌上的甜品记得尽快吃,你要是敢扔,浪费金钱,我绝对饶不了你。”
迎上她疑惑的目光,我淡然道,手上却做了一个开锁的动作。
随后,我拎包离开,没有片刻停留,和卫伯母打了招呼,管家站在不远处,锁了门后送我离开卫家。
卫窈静静坐在椅上,手边是方才罗柠带来的一袋甜品,蛋糕七零八落地散在碟子里,奶油和巧克力的色泽搭配看起来很是诱人,但她却不感兴趣。
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物,似乎是救命稻草的重视。
她长长吁出一口叹息,释然地闭上双眼,嘴边噙了一丝笑意,不是礼仪性的虚伪,不是习惯性的冷漠,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舒心的微笑。
上午的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自然也忽略了空气中的习习凉风,我慢慢走在街上,心情很好,像是完成了一桩使命,即使身边有个一直不喜的男人,我也心情愉悦。
“罗小姐这是刚从卫家出来?”
“是啊,如你所愿,我与卫窈的情分走到尽头了,这次,没有人可以阻拦你了。”
“谢某自知不受人喜欢,却也疑惑你对我偏见至此,只是因为那件事吗?”
“谢警官是个聪明人,你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是,别拿她当作垫脚石。”我微微而笑,言语中争锋相对,“否则,我不介意扮演一回千夫所指的恶人。”
谢暄步子一缓,却温雅说道:“原来罗小姐一直视我为这般心机深沉之人,着实是错看谢某了,我与卫小姐当真是两情相悦,不掺其他。”
两情相悦?我在心底冷笑,这谢暄表面是正人君子,从没与别人传过绯闻是非,但他对权力的欲望并不小,否则怎会年纪轻轻,毫无势力,却在巡捕房里拥有一席之位?
怕他只是借卫窈的东风,扶摇直上,平步青云罢了。
我与章先生约了今天去孤儿院,无意和他浪费时间,只淡淡道:“拭目以待。”
谢暄注视着女子的背影,笑容顿失,眼中仿佛浮着一池碎冰,虚无冰凉,他优雅地掸了掸衣上的灰尘,向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到了章之讳家,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阵,他已经开始了打包,屋内灰尘飞腾,窗外阳光穿透绿萝的枝叶透了进来,落在他斯文清俊的脸上,难得未戴眼镜,少了几分书卷气,多了几分英俊,朦胧虚幻中,像是怪力乱神小说里的妖仙所幻,我不由笑出了声。
“罗小姐见谅,我实在是手忙脚乱,无暇请你喝茶了。”他用绳子将整理好的书籍捆好,含笑看我,我忙摇头,诚信夸赞:“哪里,章先生这么热心公益,我倒是自愧不如,我也来帮你。”
我刚要拾起绳子,却被他抢先一步,我诧异不解,对上他清亮温润的眼眸:“这种事怎么能麻烦女孩动手,你且安心坐着,我很快便好,若坐着无聊,桌上有几张今日的报纸。”
他这般绅士,我也不再强求,乖巧坐到沙发上,抽出一张报纸看了看,但……报纸本身却始终令我想起那位不幸过世的梁记者,翻了两页,我实在忍不住,轻声询问:“章先生,上次见面我向你打听的那个人,他报社的同事告诉我,他在三年前不幸过世了,但是……他过世的事件正是三年前那场百乐门枪战,我记得您还写过报道……”
他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好像是的,只不过当时我也是听人说起,竟不知梁记者也不幸卷入此事。”
我垂下眼眸,难掩失落:“她知道的话该有多悲痛……倒不如让她一直以为梁记者还好好活在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