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饶有兴趣地看向她:“你为什么不自己去一趟上海,亲口说呢?”
她刻意别开了视线,淡淡道:“我并不想见到这个人,如果你能帮我见到他,请看一看他过得好不好,如果他一切都好,就什么也别说,如果他过得并不好,就说家里还有人在等他吧。”
“冒昧多问一句,他是你的……”
“……”女子眼里的光暗了暗,带着失意与悲伤,“他是我父亲。”
我点头:“好,等我回了上海,一定找到他帮你带话,只是你怎么称呼,还有茫茫上海滩,我应该去哪找他,或者你有没有他的照片?”
女子迟疑地摇头:“我叫梁妧,照片……没有,不过他从前和我说过,是报馆的记者,你可以去那里找找。到了,为了感谢帮忙带话,这次不用你的报酬了,算我白帮你。”
女子将我扶进警局,我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与巡捕描述了被绑匪从酒店打晕带走的过程,末了又请他们帮我寻找林谅和哥哥。
看着那身穿警服的中年男人,我的脑海中莫名出现了谢暄的身影,温文尔雅,满腹算计,明明拥有一张电影明星的脸,却做着杀伐无耻的勾当。
我很少第一眼就对别人反感,而讨厌谢暄的理由很简单——危险。
在他平静的外表下,似乎是一条隐在丛林间的蝮蛇,每每见到他,我都浑身不自在,犹如一种被狠狠盯住的寒冷感觉。
虽然我不知道卫窈和他是什么关系,但本能希望卫窈能离他远一些,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我正与女子坐在长椅上休息,恢复体力,突然听到办公室里有动静,紧接着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乍然响起:“我未婚妻都失踪一天了,怎么还是没有消息?!”
林谅?
同时一道闪电在我脑中劈下,心脏顿时一阵紧缩,我猛然看向那个女子。
我终于想起来,她是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男二的身份应该很容易猜出来吧
所以阿柠没有做那些多余的事情
因为她知道如论如何他们站在同一个阵营
只要不多事就不会死
只是没想到他杀了人还烧了旅店
下次见面进程加快
第21章 挚友
“多谢你送我过来,你父亲的事我一定多加打听,时候也不早了,我一个人在这里等,不打扰你的时间了。”
我转头对着女子亲切温和地说道,她似乎也没想留下来浪费时间,当下便果断点头道:“那拜托你了。”
我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警局门前,心中一口压着的气终于松了,赶巧,刚被巡捕告知情况的林谅已经冲出了办公室,紧紧将我搂在怀里。
我眨眨眼,竟升腾出一种流泪的冲动,不过短短一天,我却差点经历了生死,如今再见到林谅,有一种恍然隔世的不真实感。
“被绑架了?”
林谅身后,一道平稳的声音传来,我眼皮重重跳了跳,慢吞吞说:“嗯……不知道是什么人,昨晚你们离开我房间后不久,我就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郊外一个荒废的屋子里了。”
“目的是什么?”
“啊?”我愣住,无措道,“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劫财吧,但可能是初次作案,看到有人过来就慌慌张张地跑走了。”
“长什么样?”
我张了张嘴,无助地看向林谅,他忍不住道:“阿柠,昨夜,不对是今天凌晨酒店起火了,火势很大,我和罗桦哥去你房间找你,发现你不在,地上还有血迹,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血迹?那应该是被杀窃贼的血,只是我晕倒之后,发生了什么,酒店又是怎么会失火?这一切以后的事情,我全部都不记得了。
我任凭林谅把我手臂翻来覆去,摇头:“我没受伤,可能是那个绑匪的血迹吧。”
罗桦嗓音清冷低沉,他淡淡瞥了我一眼:“昨夜酒店死了两个人。”
我的心骤然一沉,好像哪里空了一块,我恍惚地问:“两个人?”
林谅补充:“由于火势过大,死者身份现在还无法确定,但从体格上分辨应该是两个男人,阿柠你怎么——”
我双腿一软,罗桦紧紧扣住了我的手腕,用力将我拉了起来,我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他模糊颠倒。
这一切的答案,恐怕只有那个男人才会知晓,但我不想再和他有分毫联系,无论他是什么人,属何方何派,都不要再掺入我的生活了。
我只想和林谅,和我的家人,在这场战乱中活下去。
“阿柠,你的脸色不好,去医院看看吧。”
我将头靠在林谅怀里,轻声“嗯”了一句,避开了罗桦冰凉锐利的视线。
芒刺在背,我总觉得他好像知道所有的一切真相,只是懒得揭开,在等我主动坦白交代。
去过医院,主治的医生开了一副治风寒的方子,我心下不以为然,孰料回到新搬进的酒店不到半天就开始发烧,整个人浑浑噩噩如坠梦中。
却是一个盈满了幸福,不愿醒来的美梦。
我又回到了南京的家,家里人全部都在,好似又是一年春节,爆竹声声脆,满目喜庆的红。
我和表弟趁大人在做菜,偷偷跑进厨房试吃,姥姥笑着抓住我俩,却是一人塞了几枚大洋,我好喜欢姥姥手腕上的玉镯子,她搂着我笑,说是要等到我结婚那天才能送给我的礼物。哥哥也回来了,脸上带着笑容,比走的时候平易近人多了,总是端架子的姥爷也露出了狡黠的神情,同我们打赌哪个饺子里包着铜钱。
“哎呦——”斯文少话的舅舅捂着嘴叫了一声,舅妈夺过他饺子里的一枚铜钱,喜笑颜开。
最后收拾了碗筷,我坐在窗前等烟火,冬日的寒风瑟瑟,烟火久等不来,我被冻得全身僵硬,打算关窗睡觉,窗子却被另外一只手抵住。
林谅站在窗下,对我微笑。
干净俊朗的青年眼睛里好像装下了一片繁星,一闪一闪,是我生平见过最美的星空,他说。
“阿柠,我来娶你回家。”
我亦是笑了笑,丝毫不感到意外,回应。
“好,我和你回家。”
一梦终了,他靠在床头浅眠,呼吸均匀平稳,嘴角轻轻牵起,不知是不是与我做了同样的梦。
我瞅他一眼,又立刻收回目光,再瞅一眼,又赶紧收回目光,然后用被子把脸捂住,遮挡住唇边快要溢出的笑。
幸福,却是无法遮挡住的。
几日后。
我风寒快要痊愈的时候,南卿来探病了一回,不知她从哪里查到了我住的酒店,开门的时候我难掩意外之色。
“我哥哥出去采购带回南京的礼品,林谅去酒店前面点菜了。”我见她环顾四周,解释,又困惑问,“南卿姐,你今天登门是为了……”
她举起一串药包:“我来看看你,顺便送些中药。”
“谢谢,不过我已经没事了,还麻烦你跑这一趟。”我请她到客厅坐下,倒了杯热水,她接过,在掌心摩擦了几下,不经意地问:“我听说你们之前住的酒店失火了,还有人意外死了,你一定被吓坏了吧?”
我的笑容很牵强:“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我晕倒了,什么也不清楚,到现在为止都不明白那天的火灾是怎么起来的。”
“晕倒。”她低低重复一句,颇有兴致地问,“那之前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
这种问句,在警局的时候也有人这么问过我。
至于什么奇怪的事,当然有,还有一个更奇怪的男人呢。
但我只能缄默地摇头,一问三不知。
南卿见我不想谈及,很快转移了话题,却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你在德国那么多年,有和卫窈联系过吗?”
“没……我出国前和她有一段不愉快的经历,算是不欢而散吧,这次回国却突然冰释前嫌了,连我都没有想到。”
“那……你同她应该是认识了很多年吧,在你眼里,她是一个什么人?”她从桌上的果盘里取了一片苹果,漫不经心地问。
我陷入沉思。
在我眼里,卫窈是什么人?玩伴?朋友?知己?我们幼年相识,却从未真正交心,明着虽有挚友的关系,暗里却相互嘲讽,倒不是争锋相对,而是我与她完全不同,鲜明的性格差异会导致许多矛盾,长大后,她还是那样,表面对谁都一副高贵冷艳的姿态,说出口的话却又狠又刺,现实极了,一贯保持乐观主义的我,无法认同她的价值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