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阳渊仿佛感到高珩脸上有片刻晃动的光,心中的欲念也随之摇曳,生出了蓬勃的渴望想探求进一步的深入。他俯下身,同高珩四目相对,极力平静的声音中仍掩不住那丝急切:“你想这样哄我?”
高珩微不可见地点点头,阳渊又道:“我很高兴,可还不够。”
如此不够,那自然是要肌肤相亲。阳渊紧紧凝视着高珩,心中既兴奋雀跃,又紧张踌躇。高珩垂眸,解开了自己的衣带,下身衣物半褪时便伸手环住了阳渊的腰肢,阳渊足下一滑,跌坐在了榻边,高珩撑住他肩胛,骑到了他身上,攥住阳渊的物事在自己穴口边探着。
阳渊下身光裸,不住为高珩身上的衣物磨痧,有些不快便想伸手褪下那白袍。快要触碰到时手腕却被高珩抓住,他哑声道:“不要......”
“为何不要啊?”阳渊问,高珩不作回应,只是仍不松手,阳渊心中疑心高珩此举,遂强行挣开了他的手,装作气恼道,“你是来哄我的,怎么叫我生气了?”
高珩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阳渊短促笑道,伸手划了划高珩的鼻梁:“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什么话都不肯好好说,总是想我和阿映半分不避开你所知所想,又生恐我们知晓了你的打算。说好了哄我,还想着按你的性子来哄,不许我有什么不满的。”
“对不起。”高珩说,鬓边黑发凌乱,教人想不出那个从来刚强的人竟然还有这副面孔,“我骗你,怀疑你,甚至想杀你......都是我错了。”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送信?纵然我置之不理,也好过断了最后一丝生机,你是求死吗?”
高珩不语。阳渊摇摇头,似是无奈道:“还是不肯说。”
他锢住高珩的下颌,端详着他秀丽的眉目和灰寂的神色,解开衣带蒙住他眼睛。失去视觉令他下意识挣扎起来,阳渊置之不理,一把扛起他将他摔到床榻上,开始撕扯他的衣服:“知道错了,就得想着怎么要我平息怒气。我知晓床笫之事,不劳您自己动。”
高珩目不能视,兼之四肢无力,挣扎的动作本是可以轻易为阳渊制住,然而阳渊毫不顾及地抓起他手腕将他双手绑在床头。他是在发泄,他想,高珩不信任他的爱,不肯说出他的打算,瞒着他和卫映去寻死,若非机缘巧合他必然已经身死乱军,此生此世他和卫映都将活在痛悔中,此番过后他们赤裸相对,才可能坦然将这十余年的隔阂陌生揭过。
他瞳孔微缩。
他撕开了高珩上身的衣物,看到了他身体的样子,白玉肌理,细韧筋骨,胸膛上却有太多小而深的伤痕,细如针扎,粗如火烙,越到中间便越密集,而左胸乳尖并不是一点完整的红色,而是被人生生地咬去半边,右面则似有什么环状的物事穿插其中,被掏空的血肉填以伤疤,呈现出丑陋的凸起。
尽管那些伤痕已经很旧,却兀自狰狞地对他微笑。他不可置信般又拨开他下身衣物,那腿间臀丘的暧昧伤痕,比比皆是,像是一层网把他彻底缠住。
他刚刚救下卫映时,以为他遍身伤痕已经狰狞至极,可高珩身上的伤却甚至比卫映的还要可怖。
北齐皇宫,当真是地狱般的去处,那些年,高珩在邺城过的是什么日子,他除却一句传言中的“帝后荣宠隆盛”,竟是什么都不知晓的。
阳渊突然意识到,对自己最不堪的记忆本能的隐瞒,已经成为他和高珩间不能坦诚相待的最大阻碍。他们这些年的种种经历和心结,今夜务必要都水落石出。
“告诉我这是什么。”他抚摸着高珩右乳的伤疤,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我不骗你,你也不要骗我。”
阳渊专心致志地望着身下的高珩,他情绪震动,线条优美的下颌微微发抖:“你真要知道吗?”
“任何事由我皆要一一知晓。”阳渊笃定道,“你若是编造,我也察觉得到错漏处,必然继续逼问,直到水落石出。而你也可以这样问我。”他欺身,握住高珩按在自己的心口,声音刻意放低,迷人而诱惑,“我企望与你相爱相知,你难道不想同我坦诚相对、再无二心吗?”
他看到高珩微微张开嘴,似有震惊之色。许久后他开口,声音带着颓然无奈:“有用刑的,也有旁人弄的。”
“谁?”阳渊几乎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高钧,高徽。”他顿了顿,而后阳渊甚至在他的声音中听出了恐惧,“胡御容。”
胡御容,北齐成钦皇后,高珩的嫡母。阳渊错愕,一时间竟声音讷讷:“你不是对我说过,她宅心仁厚,母仪天下,并非如传闻那般吗?”
“我对你说这话时,确实以为她心肠柔善,贤良淑德。”高珩切切冷笑,声音带着无穷无尽的哀怮,“可你知晓吗,祖母之所以对高钧逼迫妹妹的事一无所知,盖因胡御容安排,要借祖母丧仪逼死你阿爹,迫他带着襁褓中的你投敌,也是胡御容出谋划策。”他剧烈抽气,即便看不到他的眼睛,阳渊也可想见此时高珩是何等的怒目圆瞪,“阿娘,阿娘,她根本就是被胡御容送到哥哥床上的.......”
阳渊难以置信,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胡御容,她是高钧的妻子,竟然协助高珩奸淫自己的妹妹,而阿爹,阿爹,他自尽前说逼死了阿娘的另一个人,难道是胡御容吗?
“你都告诉我......”阳渊急切道,高珩这时反而平静下来,被束缚在床头的手反握住阳渊的,“我能带阿韵去广宁,是得了皇后的允准。”
高韵是卫映母亲的名字。阳渊拉下蒙住高珩眼睛的衣带,看到他目光放空,像是在回忆多年前的事。
确实是很久以前了。那时他还叫高行,还只是个无宠无势的皇子,与妹妹在行宫相依为命。只在年节上会远远见到的帝后与太子,名为父母兄长,于他却不过是遥远模糊以致不敢接近的神坛中人。直到他即将封王别居,妹妹哭闹着想跟他一起去,他才斗胆去了显阳殿,想求见那个他只敢仰慕的父皇。
可他在显阳殿外先遇到的不是皇帝,而是皇后胡氏。
......
太广十三年,邺城。
他跪在显阳殿外,仰视着阶下朱颜明媚的女人,她严妆丽服,出口嗓音带着一国国母的威严,却又娇媚而温柔:“广阳王求见陛下何事啊?”
那是他的嫡母,北齐中宫皇后胡御容。此前宫宴,他从未如此近地与皇后说话,因而出口的声音也犹疑忐忑:“儿臣下月就藩,担忧妹妹在行宫中无依无靠,想求父皇允准儿臣带她去封地。”
“这似乎不合礼制,也无先例。”胡皇后慵懒道。
“儿臣也知晓,故想恳求父皇......”他声音越来越低。
既无宠爱,也无依仗,搏的便是一时的圣心,便这样贸然过来了。他许久没听到皇后开口,只为那打量着他的目光战战兢兢,却不想她竟道:“不必问陛下了,本宫代陛下允准。”
他愕然抬头,却见皇后轻笑出声,眼角敷的金粉在阳光下明艳夺目:“兄妹情深,本宫身为嫡母,也很是动容。下月就藩,你带三公主去封地吧。”
他不曾想这传言中善妒严苛的皇后竟如此心善,连连叩首谢恩,眼见着那真红凤袍消失在宫门尽头,才起身离去。
广阳苦寒,更兼常有战事惊扰,他来的第一个月便遇到了突厥人入城劫掠,当即带着守卫披甲迎击,退兵后身上有好几道伤势。原本的守将进来探望他,不禁喟叹道:“身先士卒、躬勤细事,殿下果真有陛下当年风采啊。”
宣帝高铮乃弑兄夺位,对同母幼弟便格外提防猜忌,因此将他封去了边境多战事之地,想着他哪天便不留神死了。而高钧到了封地,对军中事事事上心过问、战事来临时更披甲上前、勇冠三军,而王妃胡氏则将自己的首饰金帛全数拿出以供军用,甚至同女眷们一同为将士缝制衣裳。守将彼时正是高钧麾下一无名小卒,曾得过夫妻二人恩惠,后来也正是因高钧登基后改制允准以军功加爵,才得以成为一方守将,是以对皇帝万分敬仰、视若神明,更对传言中皇后秉性荒淫、善妒干政之事嗤之以鼻。
当守将带着好奇与景仰的目光询问他帝后之事时,高行埋首在臂弯中,轻声道:“帝后恩隆情好、始终不渝,皇后也确实是宅心仁厚、母仪垂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