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英睿看了眼弓·弩:“我会让元瑾瑜死在阵前,呵,他死了,我看周敖还能怎么办。”
纪茹雪随着他的目光,视线落在了那黑色的弓·弩上。
“可……”她想说,对方继续攻城,哀兵必胜,进来后扶持其他皇室子弟,周敖照样是大功臣。
元英睿嘴角的笑容愈发阴冷,他看向纪茹雪,凝视着她。
他轻声问:“你怕什么呢?难道你舍得,从这皇后的位子上,掉落到尘埃泥土里吗?”
纪茹雪未出口的话淹没在唇齿间。
元英睿见状,笑意加深:“是啊,你不愿意,你当我就愿意吗?”
他一字一顿地跟纪茹雪说道:“这不是皇位之争,这是一死一活的争斗。纪茹雪,我要活,元瑾瑜就一定要死。” 他攥着纪茹雪的手腕,力气越来越大,直到对方轻呼出声。
·
是日天晴。
纪越留心看了一下,春天到了,花草冒头,树发新芽。
寒冷天气里,这是生机的样子。
勒马停驻,纪越遥遥地望着那灰黑色城墙,斑点大的小人,一个个伫立在那儿。
微微眯眼,纪越从中间找起,试图寻觅元英睿的踪影。
他一定会来,这是所有人的认知。
就像是元瑾瑜站在旗帜之下,遥远,但醒目。
所有人都知道,元瑾瑜在那面黑色的大旗下面。
城门骂战,鼓声激昂,四方城门都有内外对峙之势。
没有内力,无人能将声音传播到对方去。元瑾瑜希望能再次出现神迹,可惜,没有。
唯有鼓声,在这一片肃杀氛围内响起。
纪越找到了元英睿,他一动不动地站着,过了好一阵子,右手抬了起来,其上是一架弓·弩。
不是很大,也不小,通体黝黑,箭矢奇特。
没人能料到,纪越会在这么远的距离外看到元英睿的动作。就连元英睿也从未想过。
他看到了地面上的巨大旗帜,瞧见了那战车。
元瑾瑜穿着一身银色盔甲,手里握着长·枪,站在那里。
元英睿抬起了手,抬起了那把弓·弩。耗费良匠近一整年的功夫,自京城事变之前,他培养势力的时候,就已经在做这把弓·弩了。
“永别了,”元英睿勾起唇角,瞄准了元瑾瑜,“我的弟弟。”
他信心满满,脸上有了笑意。
“嗖——”这箭离他远去,射向它该到的地方。
元英睿等着他幻想中的场景出现,他已经看到了地上那数万人震惊慌乱的样子。
“邦——邦——”
两箭连发,元瑾瑜大军里射出来了两个箭,一支打在黑箭箭身,一支打在箭头,前后不过瞬息。
元英睿瞪大了眼睛:“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那半空中一声“嘭——”炸响了烟雾,随后有三支箭矢落在了地上。
城墙外的空地上,此处无人。
元英睿目眦欲裂:“什么人!?”
有属下在一侧禀报:“听闻敌军内有一神箭手。”
“这么远的距离他胳膊是铁铸的吗?!”元英睿猛地转身揪住了这人的衣领,“这力道速度是常人能有的吗?!”
属下脖子仰着,直面元英睿的怒气,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元英睿狠狠地松了手,直把这人推得摔在了地上。
“呵,一次可以,有本事你继续。”
他还有两支箭。
·
纪越还有十支箭,黎白后来又给了他的。
这一幕让双方的人都有些慌乱,和不解。
元瑾瑜看着那箭朝自己而来,但是距离不过一半,就被这边射出去的两支给打了下来。
他知道,这是纪越做的。在整个勤王军内,纪越的箭术堪称第一。
元英睿射出第二支箭的时候,纪越已经搭好了弓,只等着对方。
将余下两支一一打乱,纪越凝神望去,城墙上那人已经气急败坏了。
“我见到你的这一刻起,你所有的计划,都将不复存在。”纪越低声说道。
他抽了唯一的一支白色羽箭,这是黎白另外做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材料,触手冰凉。
凉到心里发颤。
纪越拉满了弓,箭尖对准元英睿。
一次呼吸之后,他强硬地错了一点位置,瞄准了元英睿的肩膀。
他还不能死,纪越按捺下自己疯狂的恨意,让自己稳下来。
他还不能死,纪越这样告诉自己。
他要去我纪家坟前磕头,他要死在那里。
而不是这里。
纪越松了手,“嗖——”破空声响起,这枚特殊的箭带着不一样的威力,飞速向元英睿而去。
但我要收一点利息。
纪越看到元英睿的右肩被这白色的箭矢贯穿,鲜血喷了出来,伤口隐隐结了白冰,又转瞬消失不见。
城墙上有人喊着“护驾”“太医”“来人啊”……一时间忙乱起来。
没人想过,纪越的射程能到这样可怕的距离。
元瑾瑜心惊之际又是庆幸,好在他是自己这里的。
还是元英睿推到自己这里的。他嘲讽地想着。
第31章 揍窃据山河者 十六
城门有四处, 东南西北各一,巍峨雄伟, 内有精兵良将, 和无数精巧兵器。
城外还有护城河,有效阻隔了勤王军的进攻。
元英睿本想依靠那弓·弩出其不意地让元瑾瑜死于阵前——箭头有火·药, 就算没射中他致命之处,冲击时的爆破也足以让这个人死亡。
一年多的时间,无数良匠的辛勤制作, 失败的次数压根数不清。
元英睿不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这弓·弩和箭矢其实是他准备用来袭击元瑾瑜的。但也没关系, 这样神奇的东西,留在最后也可以。
却没想到, 一箭都没射中。
人力不能及的距离, 除了他以外,怎么会有另外的人能办到?
难道真的是老天护佑着他吗?元英睿在昏迷前这样想着。
呵, 贼老天!
他怒骂。
·
血战之后,终归会分出胜负。
胜者为王败者寇,踏在尸骨上的结果, 不知道到底是谁赢谁输。
元瑾瑜带着勤王军进了城。
尸首遍地,箭矢斜乱,血流如溪,门窗紧闭,一片惨然萧瑟之景。
他脸上除了激动,还有疲惫。
“我回来了。”元瑾瑜说道。
顺着街道往前, 内城城门顶上那巨大的金铜巨兽展露着它的肃穆。
元瑾瑜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满地疮痍。
都是他的子民,都是他的百姓,死伤无数,又哪里算得上是真正的赢家呢?
可他面上不能显露怜悯和哀叹,眉心一皱即平,元瑾瑜正了神情,右手高举,大声喊道:“杀——”
其后跟随他的人齐声呐喊:“杀——”
“诛杀逆贼!肃清朝纲!”
·
当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纪越脱力地摔到了地上。
那一刻,有一股轻柔的风托在了他身下,缓冲了一瞬。
纪越视线向上,歪着头看那高高的楼阁,顶端似乎坐着一个人。
换了青色的衣裳,晃着腿,手里拿着一个硕大的羊腿,烤得焦脆,吃得开心。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黎白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距离遥远,二人对视。
纪越微微一笑,再然后咧嘴大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畅快,声音没过多久后转成了哭腔,带着呜咽和委屈,眼角落了泪。
两条街外的某一处府邸,是他曾经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
记忆里是温暖和煦,现实里清冷血腥。纪越好像看见了奶奶、父母、妹妹,鼻尖却嗅着凛冽的腥味。
“我回来了,你们看见了吗?”他颤着声音,盯着不知名的高耸宫殿。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金色瓦片,反射着模糊的光。
·
旁人在为论功行赏兴高采烈着,高层在为后续的事宜准备着,纪越换了药,包扎好了伤口,拎着食盒到了城外青山。
他如今已经是剑不离身了,便是连睡觉都放在一侧。
无人看顾,这处早已生了野草野花。初春时节,刚下过一场小雪,山上显得有些冷。
“刚回来,来看看你们。”
纪越将食盒放在地上,蹲下来跟他们说话。
坟茔没有修葺,周遭长了不少黎白给他带去的浅黄色花朵,一丛丛的,透着清香。
纪越:“元英睿和纪茹雪败了,一个被我重伤,躺在那里等着人医治。一个试图逃离京城,混在出宫的宫女里,还没到城门,就被人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