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怕柳姐姐误会……”唐玖结结巴巴的,只敢看着韩盛景的嘴角,不敢看着眼睛。
但是,那嘴角看起来润泽诱人,像是有种甜甜的滋味。
唐玖发现自己竟有一丝期待,期待那嘴角轻轻地吻过来。
只见那嘴角戏谑地扬了起来,弯弯的,接着嘴角张开,清楚地吐出两个字:“不要。”
韩盛景放开唐玖,转身大踏步地往西走去。
唐玖楞楞地站在原地,看着韩盛景的背影,俊如玉树般,将她的心撩拨得动荡不安。
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忍不住轻嘲自己:都是活了一辈子的老太太了,怎么还跟年轻小姐似的。
于是便顶着盛夏的阳光,快步往回走。
而已经回到了房中的韩盛景,却也独自喝着清茶,责怪自己:都是活了一辈子的中年人了,怎么还跟毛头小子似的。
过了一会儿,他吩咐小厮:“让小厨房备些饭菜,送去五夫人处,我要与柳氏一同用午膳。”
小厮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啊?五……夫人?”
韩盛景目光冷冷地扫过来,小厮忙退下:“是!奴才这就去办!”
这小厮往日一贯与六夫人章氏交好,有什么消息总惦记着通报一声,于是他通传小厨房后,特意兜了一下,去六夫人院里,将这事跟碧杉说了。
五夫人柳氏此时正一个人坐在房中,一肚子委屈不知道向何人说。
旁边的丫鬟为她打抱不平:“夫人,那绢子明明是你做的,结果九夫人竟拿去献给了少将军,往日里觉得她挺好的,想不到竟是这种人。”
柳氏不说话,但心中也极委屈,她拿唐玖当朋友,却没想到被利用了。
可最令她委屈痛心的,不是唐玖利用她,而是她往日里,为少将军做了许多针线,他都未曾有任何表示,可这次,少将军错以为那绢子是唐玖做的,便如此在意,还特意赶来为唐玖解围。
柳氏苦笑一番,是自己做得不好,做得不够吗?
外面有人通报,小厨房送了菜肴来。
柳氏一愣,这是出了何事?
小厨房的传信,是少将军吩咐要与五夫人一同用膳,请五夫人准备准备。
五夫人惊得半天说不出话,还是旁边的丫鬟提醒:“夫人,快打起精神来,少将军要来了。”
韩盛景不懂自己为何要顶着这烈日,来柳氏居所,为唐玖解释误会。
他一路走一路为自己找理由,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说服自己的——他是为了怕唐玖因为此事再纠缠他。
对,就是怕那些烦人的女子再纠缠他!今生,他可是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好将军呢!
他走近柳氏的院子,只见柳氏已经站在院外等着他了:“少将军,天热日头晒,您快进来凉凉。”
韩盛景看柳氏不经意地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知道她也已经顶着烈日站了许久。
前一世,他很少到柳氏房中,仅有的几次,也是为了敷衍老夫人的命令,他从未好好留意过柳氏。
韩盛景走进柳氏的房中,只见处处都是针线绣品,柳氏招呼韩盛景坐到上座,捧上一杯茶,自己站在一旁。
韩盛景对柳氏笑笑:“你也坐。”
柳氏有些受宠若惊:“好好……”
韩盛景指着四周的绣品:“你不必这样辛苦的,这些活挺伤神的。”
柳氏躬躬身,说:“妾身没有什么别的手艺,只能绣点东西表表孝心。”
韩盛景点点头:“老夫人知道你的孝心。对了,你的手艺真的不错,比得上京城的绣娘,那块刀彩绣得极好。”
柳氏张张嘴,一下子没发出声音来,难道……少将军原就知道那块刀彩是自己绣的?难道……误会唐玖了?
作者有话要说:韩盛景:为什么把我往别的夫人那里送,你舍得吗……
唐玖:我……
☆、第 17 章
韩盛景见柳氏一脸讶异,心想:若不是他来解释,柳氏与唐玖必定会因为此事闹得不愉快。
唉,重活一世,还是得卷进这女人间的烦扰之事中,只不过,这化解矛盾,不知道能不能算是功德一件。
韩盛景语气耐心,对柳氏说:“唐玖将刀彩赠予我时,便告知我这个是出自你的手。我知道,往日里你劳力费心做了许多针线给我,但是我都没有褒奖你,你知道这是为何?”
韩盛景忽然觉得自己怎么像是一个老气横秋的教书先生了……
柳氏摇摇头:“或许,是我做得还不够好?”
韩盛景望着远处,故作深沉状:“并不是不够好,恰恰是太好了。若我褒奖你,你便会继续做给我,还会更花心思,做得更多更好,而别的夫人又会效仿,如此一来,大家都会劳累不堪。这并不是我想看到的。我所希望的是……”
柳氏像一个乖乖的学生似的,认真听着韩盛景瞎掰。
韩盛景心里想的是,他希望大家都主动提出和离,让他做个孤家寡人,安安心心地上战场杀敌。
当然他现在还不能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因此他说出来的是:“希望的是,你们都好好过日子,安安稳稳舒舒服服的,别惦记太多。”
柳氏听不懂,说:“可是我能做些绣品给少将军,就挺安稳舒服的了。”
韩盛景有些无奈,他环顾四周的绣品,说:“既然你要绣,得答应一个条件,你这速度得放慢些,这样吧,比方说这手帕,你得至少花上一旬的时日方可,不可太快!”
柳氏说:“啊?可是我两日就可以绣好啊!剩下的时日做什么呢?”
韩盛景说:“该吃吃,该喝喝,实在没事就发呆。来,先用膳吧。”
丫鬟将小厨房备好的饭菜端了上来,柳氏第一次和韩盛景一同用膳,很是拘谨。
韩盛景身体一向不好,这样年纪的男子一般是胃口顶好,吃饭不知饱的,可他却吃了几口就停下了筷子。
柳氏有些紧张:“是菜不合胃口吗?”
韩盛景说:“你别总那么紧张,我一贯吃得不多,你继续吃吧,我坐这儿陪你。”
重活一世,韩盛景重新认识了柳氏,他心中很是内疚,以前对她太过冷漠,其实她是府里九位夫人中最为敏感和善、吃苦耐劳的了。
柳氏心中总是只有长辈夫君,只有规矩礼节。偏偏苦了自己。
柳氏见韩盛景竟然要陪着自己吃完饭,慌乱不已。
她忙说:“我也吃饱了。”
韩盛景像是看着自己的晚辈,耐心地说:“不,你没饱。你别总心里挂着别人,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往后,你要多想着自己,知道吗?”
柳氏愣住,想着自己?可以往在娘家做姑娘时,父母教她的,不是这样。
但柳氏温顺地点点头,接着拿起筷子继续吃。
韩盛景突然想起来那万寿菊,不由好奇地问:“你如何想到在绢子上绣几朵万寿菊的?”
柳氏一边吃着,一边回答:“是唐玖妹妹提议的。我原想绣点别的,她执意建议我绣万寿菊。”
韩盛景心中砰地一下,是唐玖!他觉得很高兴。
这时,柳氏命丫鬟端上莲子羹,说:“少将军,今年比往年更热,这酷暑时节,容易风热入侵,吃点莲子消暑吧。”
刚沉浸在愉悦中的韩盛景,听到“风热入侵”四个字,脑袋突然嗡地一下。
他问:“今日是几月几日了?”
柳氏不懂韩盛景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但见他神色严肃,忙说:“嗯……今日是六月二十六。”
韩盛景低头细细思索,六月二十六……前一世,他迎娶了九夫人后不久,风热入侵,眩晕呕吐不止,足足在病榻上养了两个月,天气入秋,气候凉了下来,他才逐渐好转,但也是伤了元气。
他记得,那生病的日子,就是七月初一。
那时,老夫人刚从庙里回来,求了一个大吉之签,说他很快就能有子嗣。
他看完签文,当晚就去了六夫人房中,还没做正事,就开始浑身发颤、头晕目眩、呕吐不已。
韩盛景是病够了,重活一世,他真真不再想受那苦。
他站起身:“你好好记着我跟你说的话,这针线慢点做,好好过日子,多想着自己。我先回去了。”
说罢,韩盛景快步走回了自己房中,命小厮告诉老夫人,他有事要做,接下来要在房中待足五日,哪儿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