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伺候这炸毛又傲娇的小少爷喝过药之后,夜幕终于在余鹤极不情愿下缓缓降临。
殷池雪派来的车子就停在陈家大院门口,几个正在门口扫地的小丫鬟见了,忙凑到一边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余鹤仿佛做贼一般用黑布蒙着半张脸,蹑手蹑脚地往那辆车子旁边移动。
“大!嫂!好!”小刘从后视镜中看到余鹤出来,赶紧从车里下来,点头哈腰地走到余鹤旁边,毕恭毕敬地喊道。
“别喊我大嫂,你是不是有什么疾病。”
“回大嫂的话,小人没有疾病,身体健康且强壮!”
余鹤瞬间没了和他交流的欲望,在那群丫鬟探究的目光中一溜烟钻进了车子。
旧海城的夜景就像电视剧中演的那样,有着与现代不同的美感,不管看多少次都看不够。
只是,很快,这里将会变成一片废墟,变成一座人人自危不遐的混乱之城。
一想到这件事,余鹤不免一阵心酸,他叹了口气,关上车窗缩回身子。
车子渐渐驶进闹市区,大街小巷都播放着当下的流行曲目,莺莺雅语,说不上是好听还是不好听。
远远看去,前方的夜海城夜总会门口似乎是站了一大帮人,就在余鹤以为那边是不是出什么交通事故之时,车子停了下来。
小刘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给余鹤开门,余鹤实在是受宠若惊,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谢谢”。
果然是万恶的资本主义,这人昨天还一副恨不得打死自己的模样,今天却能毕恭毕敬到狗腿的程度,果然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
是啊,如果当初在那个色.魔导演拿钱施压时,自己也能拿钱甩他脸的话,自己是不是就不用跑到这个鬼地方受罪了。
余鹤下了车,定睛一看——
这哪是什么交通事故,而是殷池雪这厮带了一帮不入流的小弟正站在夜海城的门口,那架势看起来倒像是来砸场子的。
“你来了。”见到余鹤,殷池雪优雅走上前,随手将怀中的厚外套披在他身上,“天冷了,怎么还穿着单衣。”
余鹤瞬间感觉浑身汗毛倒竖,鸡皮疙瘩层层叠起。
这一个个的怎么都是变脸比翻书还快,早知道殷池雪的柔情这么膈应人,自己当时还不如老老实实挨一顿打算了。
“我不冷,不冷……”余鹤干笑两声,脱下外套还给他,“我刚干完活,身上脏,你这衣服挺贵的吧,还是收好了。”
殷池雪看他这副模样着实心里直犯嘀咕。
那些名门小姐一个个恨不得黏自己身上,要是给她们披件衣服他们感动到痛哭流涕,怎么到这小子身上就显得自己好像在猥.亵他一样。
不过转念一想,听他这意思,自己好像确实伤了他的心,他对自己产生隔阂也正常,一时接受不了自己的好也正常,是自己太心急了。
殷池雪勉强笑笑,其实心里也膈应的慌。
虽然可能以前两人确实如胶似漆,但自己真是一点都记不得了,现在对他的感情就是一片空白,不光他觉得膈应,自己都觉得膈应。
但不管怎么说,殷池雪还是不想背负这个“忘恩负义”的骂名。
于是他又追上去,抱着自己昂贵的外套悄声问道:
“我看那些名流雅士都是这样对待自己的情人,如果你不喜欢或者说我们曾经有什么其他的相处方式,你要和我讲。”
余鹤挠挠腮帮子,道:
“不用,我们就正常相处好了,我有做的不足的地方你该打了打该骂了骂,最好是往死里打,就是别给我好脸色,我是个抖M,看不得别人对我好。”
殷池雪微微皱眉,不解问道:“抖M是什么意思。”
第14章 猩红新娘(14)
“抖M就是……”余鹤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这种隐秘问题,都怪自己这张没个把门的破嘴。
看余鹤似乎是难以开口,他也不再追问,带着余鹤上了二楼。
茗敏就站在楼梯口,一见到殷池雪先是毕恭毕敬地弯腰示意,接着又走到余鹤身边,笑道:
“昨晚睡得好么。”
一看到茗敏,本来还在那蔫了吧唧的余鹤瞬间来了精神,点头似捣蒜:“托茗敏姐姐的福,一夜无梦。”
“你嘴巴真是伶俐。”茗敏莞尔。
余鹤瞧着她,怎么瞧都觉得这姐姐简直神仙颜值,也太好看了一点吧,放到现在那些个流量小花通通都得靠边站。
但是,就是因为她顶着和小胖后辈一样读音的名字,余鹤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
“那你先跟着茗敏过去,我还有点事要处理,等处理完了去看你。”
殷池雪凑到余鹤耳边轻声道。
余鹤一听,浑身一紧,身体就像过了电流般,只觉得反胃感铺天盖地袭来。
为什么要用这种暧昧的语气说话啊,这小子到底长没长脑子,自己为了保命信口胡说的他竟然还信了,并且还极有责任心地承担起一个男朋友该做的事。
某种意义上讲,这殷池雪还是个好男人来着。
扔下这么一句话,殷池雪便带着他那帮小弟往办公室走。
但是临走前听到殷池雪的秘书说了这么一句:
“老板,现在日本人德国人都想找我们合作,但是我觉得日本人野心太明显,不然我们还是……”
殷池雪扭头望着他,眼神冷漠:“合作?谁说我要合作了,我的国家我的地皮,凭什么拱手送人。”
“我们过去吧,今天殷先生让我教你……”茗敏说着,昂首往前走。
走了没两步,却发觉身边空荡荡的,她诧异回头,就看见余鹤还站在原地望着殷池雪离去的方向发呆。
“瞧你,都快成望夫石了。”茗敏掩嘴笑道。
余鹤这才堪堪回神,眉头微蹙,良久,他才轻声叹了口气。
殷池雪手下的夜总会位于法租界边缘,据说是与外面截然相反的两个世界,现在日军已经开始四处驻扎军队,但在法租界内,却还是一片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想着,多少还是会有点难过吧。
考虑到和德国的关系,法租界是日军一直不敢触碰的最后庇护所,那些于动荡混乱中浮沉的国民纷纷迁至此地,只为寻找一处净土,但却因为身份原因只能于边缘地带徘徊。
刚才听殷池雪那意思,好像是日本人德国人都想将这边缘地区一道吞并,但碍于殷池雪在此地的势力才一直没敢轻举妄动,但爪牙露出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其实殷池雪大可投诚,相信洋鬼子一定也会给予他最大利益,但殷池雪却严词厉色地拒绝了。
余鹤想着,忽然禁不住勾起嘴角。
还好,有他在啊。
茗敏推开房门,清香瞬间弥漫开来。
“昨晚殷先生找到我,说让我教你弹钢琴,这个,你见过么?”
说着,茗敏玉手一指,余鹤顺势望去,就看见房间的一角摆了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
看着这架钢琴,余鹤就会想到他那个任性的小表妹。
父母刚去世的时候自己还在读大学,后来在姨母家住了一段时间,接受姨母的资助完成了学业,姨母家有个八岁的小表妹,那时候姨母送表妹去学钢琴,可是表妹心不在此处,只想和余鹤玩。
钢琴老师的费用可不低,奈何表妹死活不从,姨母没了办法,就请余鹤陪着表妹一起练琴。
那时候他也跟着表妹学了不少曲子,后来还从网上下载了当时一些流行歌曲的乐谱跟着学。
看到钢琴,就会想着那个天天吵着要余鹤给他做狐狸面具的表妹佩佩,也会想到,自己在这个世界里那个懂事乖巧的亲妹妹苏荷。
之前去厨房给玉梓端药的时候,陈老爷的大女儿玉蓉就在房间里练习钢琴,而苏荷就抱着脏兮兮的抹布站在门口艳羡地望着她。
想着,余鹤笑了笑,双手搭在键盘上。
《致爱丽丝》应该是很多钢琴学习者的入门曲目,同时也是余鹤跟着佩佩练习最熟的一首曲子,几乎是信手拈来。
悠扬的乐声回荡于这空旷的房间内,余鹤演绎着曲子,想起以前很多事。
生活在和平年代,真的是件很幸福的事。
一旁的茗敏正惊讶地望着余鹤,甚至开始猜测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个年代下,一个小地方出身还在给地主家做帮工的人,是不可能会这么多手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