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闪着金辉,广场喷泉的池水熠熠生光,白鸽于爱神塑像旁自由自在地展翅——一切美好的景致同昨日别无二样。
第04章 猫科本能
能战胜恐惧的只有好奇,永无止境的好奇。这点在面对危险时尤为适用,恰如冥冥之中命运和真理的注定。
雨夜里野兽的本能代替理智做出了抉择,裘克浑似一只皮毛被雨淋透的大猫,警惕地跟着怪异的英俊男人回到了对方家中——被称之为“家”的地方大而空旷,开敞式的设计令房子的构造一目了然。家具不多,错落分布于各处,大片黑白镶嵌的色调令这地方看上去整洁的过了头,比起民居倒更像是被供在玻璃保险柜内展览的艺术模型——当然,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家”还有待商榷。
裘克无意继续他无聊的小游戏,反正无论是不是都跟过客毫无干系。他旁若无人地拉下短t扔到地上,回头冲靠在门廊打量他的男人抬了抬下巴,“借用下浴室?”
“请便。”对方颇有绅士风度地为他拉开门放了热水,贴心地将浴室内物品的功用一一指明,还不忘给他留下一件崭新的浴袍。
起码还给留了件浴袍。裘克指尖勾起雪白布料,视线在被锁好的门上停留片刻,大大方方地拽下了剩余的布料,抬腿迈入了浴缸。
刚浸入温热的水中裘克就忍不住舒服的喟叹出声。伦敦阴沉多雨的天气对习惯了晴朗的外乡人来说不暨于一场漫长的刑期,从雷雨的室外一步迈向放满热水的浴缸则无疑是为犯人短暂的除下了镣铐。
他没有阻止自己滑进宽敞的浴缸。水波晃动下年轻的身体白皙鲜活,被打湿成深红的发丝一缕一缕漾在脸侧,像某种过分纤细的奇异海藻。犯人贪婪地享受着少有的自由时光。
门开的动作带出一股潮湿的水汽,裘克动作随意地抓散还往下滴着水的头发,径直走向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对方换上了更加轻便的居家服,闻声抬头看向他。裘克看到那张英俊的脸上罕见的烟灰色眼睛透出讶异的意味。对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裘克抢先一步用指腹抵住了他的嘴唇,“嘘。安静。什么都不要说。”
裘克垂下的头发落在了对方脸上,沾出一道湿痕,对方抬头看着他,神情专注,隐隐圣洁。裘克莫名在这种神情里想到了纽约公寓。桌子上白漆斑斑驳驳,一盘金色的水果独自闪着光,散发出被血腥烘焙出的、热烈的橙香。他被自己这种想法逗笑了,这还是今晚的第一个笑容。满意地看着对方收了声,他拉开浴袍,提膝跨坐在对方腿上。
斯巴达王妃不经意的笑容俘获了小亚细亚的王子,特洛伊城上空的战火从此十年不休。而现在,柔和的灯光软化了设计的冷硬感,两人上下交叠,彼此凝视——裘克极富暗示性的动作宛若开场锣鼓般敲响了另一场战争。
第05章 来自蛇的亲吻
献祭美貌和欲望,得来所谓美的果实——淫徒的美学。裘克这么评价杰克。
其实并非如此。
至少两人结识之初,杰克并没有打算将对方代入欲望的角色。最纯正的色徒也难免为这份美丽折腰,何况裘克并不只有一张脸引人入胜。
共室而处的两个月里,杰克深刻地发现这家伙在某些方面比起人更像是野兽。他不经主人许可便傲慢地把此地当成了临时栖身所,有时十天半个月不见踪影,有时又连着几天赖在这里,引诱着杰克与他共赴天堂。
杰克一律来者不拒。
没人肯承认这段不伦不类的关系里是否可能包含着爱的因素,也许他们只是懒得去观察。情感的分量太重,是人才能去拥有的东西。他们情愿做两头野兽,无拘无束地在旷野交欢。
从门关起他们的嘴唇就没有离开彼此,衣服丢的到处都是,他们走着,厮磨着。背部蹭在门上留下湿痕,他们在目所能及的各个地方狂热的做爱,像一对真正的,没有未来的末世情人。
没人察觉出那条被隐而不宣的界限一降再降。剧烈的喘息润色了隐秘的黑暗,他们的身体像最契合不过的两条大蛇似的搅拧在一块儿。
杰克问他:“想进娱乐圈么?”
两人上下平行相对,裘克大张双腿,喘息着,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杰克。
杰克亲吻他汗湿的红发,抚摸他的脖颈和胸口,色调偏冷酷的虹膜下几乎反射出了一点温柔的情愫,“你不是喜欢唱歌?我可以帮你。你是个奇迹,而我擅长打造奇迹。”
裘克仍旧没说什么。温度和热汗都渐渐冷却了下来,结束后他推开杰克,披衣而起出了门。
杰克靠在床头抽烟,眉目笼在烟雾里,满脸不以为意。
他这次足足有一个半月时间没看到裘克。正当他思考着这段关系是否算作就此断裂时,裘克又出现了。
在深夜。
杰克一边踏上门廊一边摸钥匙准备开门。他喝了点酒,神情懒懒倦倦不复平日的冷漠,酒香和他常用的香水混在一起倒有了点色气的诱惑感,女伴一边架着他走一边不时仰头偷吻,做了亮晶晶美甲的手指快要摸到他裤子里去。
转过拐角,三人面对面撞了个正着。
门前一盏小灯亮着,裘克的模样清清楚楚倒映在两人眼中。他似乎是受了伤, 额头上的血迹斑斑驳驳附着在皮肤上,一条手臂上翻出一道狰狞的刀口,眼神审视地看向杰克。
女人发出声小小的惊呼。杰克立刻制止了她。
轻描淡写打发了对方,杰克带着裘克进了门。室内吊灯显然远胜门廊壁灯,裘克的惨状分毫毕现地落到他眼里,杰克皱着眉翻出了废置了不知多久的医疗箱。
以他的身份,需要亲身上阵的场合几乎没有,对着买回来就这个模样的医疗箱就颇为犹豫。好在裘克久伤成医,自己挑了些药。杰克无事可做,倒了两杯水端过来。
“怎么伤成这样?”他把水放到桌上,玻璃杯厚重的底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裘克拿着双氧水给伤口消毒,疼的满脸冷汗,“怎么?打扰你好事了?”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杰克挑挑眉。
裘克没说话。又冲洗了一遍伤处,上了药,他一边咬着绷带往手臂上缠,一边含含糊糊,“上次你说娱乐圈的事。算数么?”
“算。”杰克听清了。
“你六我四。”裘克收拾妥当了手臂,额头上也贴上了可笑的白纱布,疲惫地呼了口气,“你应该查到了不少我的消息。”
“分文不取。”杰克把他用剩的东西一个一个、细致地恢复到原位,“我不该查你。”他说的坦然,神情丝毫没有悔过的意思。
裘克低头冷笑一声,“我住客房。明天开始随你安排。”
“请便。”杰克拿工具把地板也清理地干干净净,“给你一周时间修养。”他直起腰,口吻体贴的像是任何一个体恤员工的上司。
回应他的是关门的咔哒声——裘克利索地落了锁。
第06章 爱情最初的模样(上)
麻烦缠身的混混,地下酒吧的驻唱歌手,偶尔心血来潮的男妓。总的来说,除了一张见之难忘的脸和一副上天赐予的美妙歌喉,裘克就像所有惯于生活在底层的青年一样拥有乱糟糟的生活经历和难堪而压抑的现状。
杰克端详着纸张上裘克阴沉警惕的面孔,盖住了他的眼睛,然后把它们锁进了抽屉。
最初裘克曾被一伙惯于偷窃的青少年集团吸收。“上头”派来的老师负责教导这帮半大少年如何利用好天赋,将比常人更灵活的双手摸进行人的口袋,不着痕迹地勾走他们的钱包和手机。
裘克无疑是个好学生。
他的出色之处并不在于他动作比旁人更快的动作,伴随着成长开始渐渐显露出的美丽是他的浑然天成的优势。他是个天生老道的猎手,在同伴还在苦于找不到机会出手时裘克已经学会凭着笑容让猎物晃神,然后他探出手,一连串动作轻松的像蝮蛇闯入了幼鼠的洞穴,獠牙明晃晃的泄露出嘲笑和杀气。
他从被认定有资格单独行动起就从未空手而归,给组织带来的丰厚收入让他的生活远比同龄的伙伴舒适。裘克觉得这样的生活“还不赖”。
可惜美好的景致总不会长久,生活总会在看似就要一脚踏上坦途时来个急转弯,把满车乘客载入黢黑的岩洞,一眼望不到头的、漫长的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