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一扭身从雕花窗飞出去了,长啸声穿过雨夜响彻小镇,整夜延绵不断。
李瑾困意上涌,倒在床上昏死过去。
七月中旬,小镇已颇有暑意,韩延穿着浅蓝POLO衫,运动裤,嘴里嚼着口香糖,懒散的走进酒铺。
他顺眼看了一下吧台,发现是小六当班。
“上午不是李瑾的班吗?你怎么舍得起来的?”
“她身体不舒服,让我带看一下。”
“她不会昏迷不醒了吧!”韩延紧张的问。
“不是”小六打了个哈欠,说“浑身无力,好像感冒了。”
“不是说白痴不会感冒吗?”韩延用食指推了推墨镜,嚼着口香糖出去了。
李瑾一直睡到傍晚才醒,她坐起身打了个哈欠,看到床边的桌子上放着感冒药的空包,才惊觉自己不是在做梦,咂咂嘴果然还有淡淡的药味。
她模糊的记得有人进了房间,窸窸窣窣的忙了一阵,中间还轻声尖叫了一声,接着就感觉自己被人扶了起来,然后温热的药剂就流进了干燥的喉咙。
她神情恹恹的起床洗漱,照镜子时吓了一跳,妈的,黑眼圈简直像用碳画上去的,这该死的美少年到底吸了她多少元气!
进酒铺时,李瑾感受到了一种名叫奢华的强光,陈宝七仍是浑身珠宝,唯一不同的是LV POLO衫变成了双C。
他到底还有多少件花枝招展的POLO衫?打开他的衣柜会不会直接被亮瞎??
“你还好吗?黑眼圈怎么这么重?”韩延问。
李瑾摇摇头,倒了杯可乐,一口气喝掉半杯,忽然发现韩延的中指很红,似乎还有一个小水泡。
“你手怎么了?烫的?”
韩延嗤了一声,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自理白痴!”
切,李瑾翻了个白眼,心说拿人好心当驴肝肺。
“心和心的距离什么时候最近?”陈宝七问。
“老梗了!”小六恹恹的说“拥抱对不对?”
“和你拥抱的话距离就格外近,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你平胸!”陈宝七笑的前仰后合,见小六表情慢慢变凉,吓得起身就跑。
“贱人,看我能不能把你打的亲妈不认!”小六一个箭步冲上去。
陈宝七显然对一个身高一米六七的女生腿到底有多长没啥概念,还没跑到门口就被小六拽了回来,按在吧台上一顿爆捶。
两个活宝虽然刮燥,可李瑾充耳不闻,她把书生的画像拿出来摊开,思索如何对付他。
她对符咒和法术一无所知,甚至连书生的身世背景都不清楚,如何捉?
泼胶水然后在撒面粉应该能让他显形,涂朱砂好像也能追踪路径,这些东西都是从电影里看来的,也不知道可行性有多少,万一惹怒了他,追着自己满镇子跑也是挺尴尬的。
要不干脆去那啥客栈找那啥捉鬼世家的公子?
啊!!!!太难了,这一点也不简单,李瑾快哭了。
“卧槽,你临摹的太肆无忌惮了吧!”陈宝七嚷道。
“什么意思?”
“那么多人的合影,偏能把最帅的挑出来,夸你独具慧眼呐!”
“什么合影?!”
“你不是在陈氏老宅临摹的吗?他们家书房有幅画像,里面有个人和你画的一模一样!”
“你确定?!!”李瑾站起身,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这有啥可怀疑的?你问别的我可能不知道,但关于这个镇子还真没有我不知道的。”
对啊!李瑾懊恼的说“我竟然没有请教你这个本地人!”
陈宝七感觉自己受到了重视,还想滔滔不绝的讲下去,可韩延和李瑾已经跑出去了。
陈氏古宅规模宏大,保存完整,是游客必去的地方,李瑾和韩延到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只有零星几个背包客。
宅子里随处可见精美的雕刻,正厅还有根价值连城的金丝楠木房梁,可见祖上十分富庶。
两人在书房里找到了那幅年代久远的画像,画纸已经泛黄,上面或坐或站六个人,都是玉色襕衫,皂色滚边,其中有个皮肤白皙,眉眼细长的确实跟白衣书生一模一样。
李瑾向一旁写对联的陈家后代打听,他说其中有位是他的先祖,其他人都是同一届的举人。
“那这个呢?”李瑾指着白衣书生问。
“哪知道那么多!几百年前的事了,即便是我家先祖也只是略知一二,不过他们当时都在镇西边的贡院乡试,好像是明弘治十二年,你可以去那边问问。”
贡院游客更少,空旷的后院铺着粗灰的小方砖,几棵古树遮天蔽日,虽已入夏却还是凉津津的,树后是一排排用砖墙隔开的古代考场。
韩延隔着木栅栏往里看,挨个念考场门头上的小木牌“号字李,号字文,号字清,这啥意思啊,听起来跟牢房似的!”
李瑾白了他一眼,说“那是考场号,你读反了。”
反应过来的韩延哈哈大笑,说“李瑾,你天天翻白眼不累吗?”
李瑾向值班老头打听,他透过老花镜指指门口的电脑,说“年轻人都会电脑,自己查。”说完又低下头看报纸。
李瑾噼里啪啦的敲键盘,韩延打了哈欠说“要是李陵在就好了。”
“为啥?”
“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乡试名录搞不好都会背,根本用不着这样跑来跑去。”
“不要废话!”李瑾点开了明弘治十二年的名录,总共有一百多人!
“卧槽啊!这么多人又没照片,怎么知道哪个是他?”韩延不解的问。
李瑾也觉得很难办,她蹙着眉思索片刻,忽然说“我知道了!县志,举人在当时算是了不起的人物,县志里或许会出现与名录重合的名字。”
两人又马不停蹄的跑向了镇图书馆。
第17章 血染的传记
此地千年来文化鼎盛,修书修史魏然成风,李瑾不仅找到了县志,还翻出了一大摞乡志。
内容全由古文写就,十分难懂,韩延一向读不进带字的书,但眼看那么一厚摞,又不忍心李瑾一个人看,只好逼迫自己一页页艰难的检索。
不知过了几小时,两人终于甄选出了一条有效线索“杨云,弘治十二年举人,祖籍山东,猝死之后友人无钱送其回乡里,暂放杨栈岭桥田岗古庙。”
“肯定是他!”李瑾激动的浑身发抖,此时天已经黑透了。
两人各拿一罐啤酒,慢慢的走在回客栈的大街上,虽然天已黑透,但夜市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房檐下的红灯笼一望无际,青石板反射着幽幽的红光,游客与鬼怪比肩继踵,风中飘来浓郁的月季花香,李瑾忽然想起了梦中的情景。
小镇家家户户有芍药,可月季花除了客栈以外别处似乎都没有,这么浩瀚的花香从哪里来?
“你想吃什么?我去买!”见李瑾茫然四顾,韩延以为她饿了。
李瑾喝了口啤酒,微笑着摇摇头,她忽然觉得很奇怪,虽然不喜欢韩延,但和他之间似乎没有生疏的时候,初次见面时两人地位差别很大,但感觉很随意,仿佛认识了很久!
但却从来没有梦见过他……
晚上李瑾韩延和小六简单的准备了一下,第二天就上路了。
韩延挥舞着镰刀在前面开路,李瑾小六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后面,深入广袤的千年古森。
所谓路也不过是前人踩出的痕迹,随着慢慢深入最后连印记都消失了,到处是裸.露的岩石和盘虬的树根,有的地方树冠密的连阳光都照不进去。
“你到底有没有把握?”李瑾不安的问。
几人坐在大石头上休息,李瑾用帽檐扇风,小六把午餐垫铺上,将零食细致的摆好,然后拍照发朋友圈。
“只有一毛钱的把握。”韩延喝了口水说。
“哈?那可是个恶鬼,我们搞不好会送命!”
“一毛钱等于十分,你说有没有把握?”韩延边拧瓶盖边狂笑。
“趁老娘还没发火,你见好就收。”
韩延止住笑,拉开旅行包,从里面掏出了一把破笤帚,一把桃枝还有一只铜铃。
妈的,又是一堆大象无形,大音希声的破烂,李瑾无奈的说“真的没有什么像样的法器吗?你又不差钱!”
“山人自有妙计,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见他成竹在胸,李瑾内心也宽慰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