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霖在梦中嗅到了泥土味道,混合着一些尘埃和腐烂的花草香味。江霖可以确信,就是他家泥土的味道。
他并未听到明确的声音,但蝉鸣也好,水车声也好,或是打井水的声音,都是他小时候太过熟悉的声音了。
有人在催他回家。
好在是正好赶上回来扫墓,顺道也就过来看看,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和顾先生解释。
走一步看一步吧,若真是有人喊他过来,今后势必还会有动静的。
“西瓜。”顾连泽从他身后环住他。
江霖浅笑着接过,带着他将西瓜放到了井水里,要说域里西瓜这个块头,差点放不进去,“冰一冰,一会儿就能吃了。”
舟车劳顿之后,江霖也不怎么想折腾。明天去把墓地清理清理,今天简单吃一些,就早点休息好了。本来还觉着收拾许久不住人的屋子就得些时候,没想着阴差阳错五仁他们还帮了自己。
“我去域里做饭,你呢。”
顾连泽:“一起去。”
顾连泽要比江霖敏锐的多,他当然能发现江霖一路上心不在焉的,但江霖不说,他就不问。平时黏糊归黏糊,但涉及到江霖不愿说的,顾连泽从不逼迫。
孩子性子也简单,有饭吃就行了。
·
吃过饭的江霖去院里洗自己路上替换下来的衣服,顾先生就做他旁边吃西瓜。江霖感觉现在就像是个地主老财家的使唤丫头。
大爷高兴了,就赏自己一口饭吃的那种。
但顾连泽不是。
“你吃西瓜吗。”
“不吃,你先吃吧。”
片刻后。
“现在吃西瓜吗。”
“不吃,等我洗完衣服的。”
片刻后。
“那我喂你吃吧。”
“行行行,你喂吧。”
洗干净衣服,江霖让顾连泽帮自己晾到院里的一个架起来的竹竿上。那竹竿一端架在树上,一端放在用竹子搭好的架子上,衣裳还淌着水,毕竟乡下也没个能甩干的洗衣机。他小时候时候,他母亲一直都是在这里晾衣服,连那滴答滴答的声音,他都是如此熟悉。每每回忆起往事,江霖都是说不出的滋味。
他总还是觉着,都是因为自己,父母才会那么早离世。以前还只是猜疑,可遇到顾连泽之后,他没法再不信这些。
江霖一直有想让顾连泽帮自己查查身世的,想知道自己入轮回之前是什么人,才能在这一世里,克死克残了这么多人。但后来发生的事太多是一方面,另一边则是跟了顾连泽之后,他的境况好了很多。
顾连泽不会受自己的体质影响,而这一路认识的人,也都不是什么人类。间接就改善了江霖周边的环境。江霖险些忘了自己这让人厌弃的体质。
顾连泽不知道他一个人又在胡思乱想什么,随而凑到他身后给他揉揉了颈肩处,消除了他方才蹲那儿洗衣服的劳累。
“好了,回去吧。”
·
睡觉之前,顾连泽凝了内力,让柜子里的被子暖融融的,也来不及晒了,用一次灵力就用一次吧。
天帝知道也懒得管这种小事的。
二人脱光了缩进被子里,顾连泽刚开始准备动手动脚,却发现被子里有个什么东西。撑起半个身子,伸手进去,够了够从里面掏出了一个…蛋。
顾连泽单手托着那玩意儿,却听着江霖一句威胁,“敢扔你就死定了。”
“把他抱过来做什么。”顾先生语气委屈。
“嗯…增进感情。你总这样,他以后不跟你好怎么办。”
用得着他跟我好吗。顾连泽愤懑的盯着手上的蛋,到最后也就是扔床上一边去了。不想看他。
江霖把蛋抱了回来,讨好似的戳了戳他,“生气啦?那现在才是个蛋你就生气,以后真要是你儿子睡中间,你不得吃了他。”
“嗯!”还敢嗯。
江霖当然知道他也就是跟这儿耍个无赖,“诶,顾先生,给你儿子起个名字吧。我听说给小动物起了名字,就舍不得吃他们了。”
顾连泽:“…”
江霖:“你下一辈,排字排到哪个了啊。”
“禄。天禄的禄。”
江霖点点头,“那快给你儿子起个名嘛。”
顾连泽不满的看看那颗蛋,酝酿了会儿不耐烦道——
“多余。禄多余。”
嗯…是顾连泽能取出来的名字。
“那要是跟你一样是双黄蛋呢。”
“禄多余,禄好多余。”从内到外写满了嫌弃。
·
“好好好,多余多余。”江霖哄着孩子,将貔貅蛋放到了自己枕头边,还拿枕巾盖上了。
儿子,爸对不住你呀,你父亲真的不是个东西。
顾先生这才满意了,打了滚钻进了江霖怀里。两米的汉子,大鹏展翅般的依偎着江霖。然后在江霖脖子上舔了一大口。
江霖只能有他一只貔貅,多一只都是情敌。管他什么儿子不儿子,天界的伦理观念可比现世淡漠的多,指不定俩兔崽子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
“睡吧睡吧。”江霖今个累,没什么气力跟他闹,好在顾先生这会儿也乖,没缠着他要。
江霖入睡很快,可紧接着就在睡梦里,听到异样的声音。
是水声,滴答滴答不知从何处滴落的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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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霖快要变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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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祈 1个;
第106章 原身。
江霖顺着水声去寻, 摸黑出了屋子, 屋外一片昏沉。他没注意周围景色的不同, 只是一味跟着水声去走。
滴答。滴答。
那声音并不清悦, 落入地上时声响发沉。应当是落到了松软地上。江霖往前走,声音渐响, 他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如同失明了一般,但梦中的江霖并没有过分惊慌, 反倒十分随意。
手臂上突然感觉到一片冰凉, 像是蹭到了一片水渍。江霖下意识的摸摸, 小臂上湿漉漉的。
他有一瞬怀疑是顾连泽在舔他。但顾先生舔过来应当是温温热热的。
江霖还在兀自沉思着, 一片漆黑之中却出现了一道亮光。那是细长的淡蓝色光辉,如同夜空划过的流星, 正在自己半米之上。江霖下意识伸手去握——
嗯…
握住了?
很坚实…有些凉…不太像是金属,但很光滑…以及是根棍子。
江霖试图将其拿下来, 扽了扽却发现并不能挪动。可他又不愿松手, 怕一松开,它就不见了。他对顾连泽都没有这种怜惜的想法, 毕竟顾连泽不会不见, 还会上赶着黏他。江霖对这份触感并不熟悉,他没有摸过类似的棍状物体。
可现在这份心境,却不像是生疏之感。里面有一丝丝的愉悦, 和一瞬的老友重逢之感外加还有一点点的激动。
他为什么会和一只棍子这么熟悉。
江霖还在仔细琢磨, 肩膀处却被轻轻拍了下。
“啊!”一片漆黑之中, 突然有这么个动静,难免吓着他。猛地回头,发现是顾连泽。
“嘶——”江霖平复了下呼吸,去同时意识到,周遭明亮了。抬头月亮是月亮,星星是星星,眼前顾先生是顾先生的。
顾连泽被他那一嗓子吼的现在还有点不敢说话,“你…怎么醒来了。”
“啊?”江霖脑子其实有些不清明,转转脑袋看了看四周,他为什么会在院子里。“嗯…我梦游来着?”他才说了这么一句,却听着身后传来了滴答滴答的水声,下意识回身望去,是他的衣服。
“怎么还淌水啊。”江霖嘀咕了声,倒是没多在意。眼神却无意瞥到了挂衣服的晾衣杆。
嗯…有点眼熟。
他踮脚拽了拽,发现并不能扽下来。木架的一侧被捆死了,而与老树相连的一侧,则是因为时日过长,已经和树长在了一起。
顾连泽发觉江霖身上凉,就在江霖身上搓了搓,“梦里看到了什么。”
“…晾衣杆。”江霖照实回答,但看起来顾先生并不能理解,“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顾连泽看他迷迷糊糊的,只当是他还没从睡梦里清醒过来,“那回去睡觉吧?”
“嗯。”
顾连泽听罢将他一把扛到了肩上,转身往回走。
“我能走,你别扛我!”江霖蹬了两下腿,但没什么用,顾连泽并没有放开他。
“你没穿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