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长玉怀里的小狗崽越发地焦躁难安起来,一双小爪子不停扒拉着长玉的裙子。
长玉温柔地替它顺了顺毛,沉静的眉眼转过去,瞧着坐在一旁的太医。
太医已经替她把完脉,收了手回来,往后退了一步,恭恭敬敬地朝着长玉拱手道:“帝姬不过是这些天人太多伤心,身子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只要帝姬自己能把心中郁结的事情想开,想来就会大好了。”
长玉端坐在榻上,微微笑着将袖子拨下来,“有劳太医急匆匆过来一趟了,这里是些赏钱,权当是酬谢太医的辛苦。这段时日,肯往我这儿来的太医几乎没几个。”
太医抬眼,目光所及长玉的手心当中是一颗小小的金元宝,连忙道:“不敢,替帝姬看诊等乃是臣的分内之责,怎敢收帝姬的赏钱。”
长玉抬眸,淡淡与燕草对视了一眼。
燕草当即轻点了一下头,上前去接过长玉手心里的金元宝,满脸客气含笑地上前立在太医跟前。
“咱们九帝姬的心意,还万望太医收下。”燕草将那一颗金元宝往太医的手里塞。
“那……多谢九帝姬赏赐。”太医不安瞧着长玉,到底还是半推半就地接下来。
长玉慢慢笑了一声,“有件事情,还望太医能够帮个小忙。”
太医犹豫了一阵,慢声道:“不知帝姬有什么吩咐?”
长玉垂眸,静了静,问道:“想问太医一句,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叫猫狗修道以后受刺激,从而发疯?”
太医思索片刻,抬头道:“能够致猫犬等发狂的药倒是多……不知帝姬问这个做什么?”
长玉垂眸,抚了抚怀里的小狗崽,笑道:“我这里养的这只小狗崽,不知为何总是焦躁得很,我怕是身边用了什么东西叫它闻着觉得不舒坦,遂想问问太医。”
太医瞧了一眼长玉怀里哼哼唧唧的小狗崽,点了点头,“不知帝姬最近用了些什么药?”
长玉回眸瞧了一眼燕草,燕草会意,连忙回身,走至窗下摔碎瓷瓶处,弯身拾起一片还沾着药水的瓷片。
长玉瞧着燕草将那一片瓷片递给太医,垂眸慢慢说道:“这些天,我一直用着这瓶伤药治脚伤的扭伤,伤口时好了些,只不过每每用这药时,我养的这狗总是不安得很,只问道这味道便像是要发狂一般,所以烦请太医看个究竟,瞧瞧这药里到底有些什么,也叫我能安心一些。”
太医接过燕草手里的瓷片,轻轻放到鼻子前嗅了嗅,微微蹙了蹙眉。
长玉颦眉瞧着太医嗅药,问道:“太医可能从这香味当中察觉一二?可是因为这药的缘故?”
“这药挥发得快,味道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臣也不能很好决断。”太医犹豫着道,“只是,从这余香当中闻起来,臣只觉得隐隐约约有一股扶临散的香味。”
“扶临散?”长玉皱眉,“那是什么?”
太医将手里的瓷片放下道:“扶临散是从赤目狐的幼崽身上提炼出来的东西,带些香味,可以有合筋连骨的功效,时常给筋骨上受了很重伤痛的病患使用。只是,用这药须得小心身旁无猫犬等牲畜,这东西容易叫它们发狂。且臣听太医院的前辈说过,从前扶临散是在战场上给伤兵用的,药效虽好,可是用的时日久了对人的肌里却还是有一定的损伤,如今已经少有人用了。”
长玉攥紧了手,纤长的睫羽搭落下去,客客气气问道:“损伤?怎样的损伤?那太医能不能断定,我用的药里就有扶临散?”
太医沉吟道:“若是用久了,这扶临散沁入人的皮肉里,会叫人的脾肝受损,久而久而,使人短寿。只是帝姬问臣能不能断言,这药挥发了许多,臣一时也不能很肯定便认定九帝姬所用的药里必然就有扶临散。敢问帝姬这儿可还有这伤药?若是有的话,给臣一些时日,臣或许能断定出来。”
“若要这药,这会儿我这里也只剩了这么一瓶,还不小心给打碎了。”长玉淡淡笑了笑,“这样,等过几日,我再找人寻一些,届时给太医那儿送过去一瓶,还烦请太医好好替我看一看。”
太医冲着长玉拱手:“帝姬言重了。”
“我怪喜欢这小狗儿的,回回瞧着它难受,我心里也难受。”长玉弯唇笑了一声,抚了抚怀里的小狗崽,“太医若是帮我辨出这药是叫它难受的根本,也算是太医帮了我一个大忙,此后,我必然是要好生谢过太医一番的。”
“不敢。”太医冲着长玉拱了拱手,“一应的药膏和补药,臣都已经开好了方子在这儿,一会儿还请帝姬身边的人随着臣一道过去拿了药来。”
“劳烦太医了。”长玉微笑客气着,一面朝燕草招手,“随着太医过去一趟。”
“奴婢遵命。”燕草欠了欠身,随即领着太医往外,“您请随着这边过来。”
太医跟着燕草往门外走,正开门,碰巧与外头的让眉打了个照面。
燕草瞧了她一眼,也不说话,只含笑请着太医往外走了。
让眉回眸瞧了一眼远去的燕草,这才回头进屋,在长玉的跟前欠了欠身道:“回九帝姬的话,三皇子殿下已经送出去了。”
长玉抱着怀里的小狗,抬眸瞧了她一眼,微微笑道:“倒是去了好一会儿,,辛苦你一趟了。”
“帝姬说什么客气话,倒是叫奴婢不习惯了。”让眉讪讪笑了一声,“原是三皇子殿下心疼您,拉着奴婢在门前仔仔细细交代了好一会儿,所以耽搁了些时候。”
长玉瞧着她说话,也不打断,只听她说完了,才转眸瞥了一眼不远处桌上的一盘子坚果:“那边留着一盘花生米也没人吃,我记着你就爱吃这个,留给你拿下去吃吧。”
让眉怔了怔,躬身浅浅笑了一下:“多谢帝姬疼爱,奴婢少时等燕草回来了再领您的赏赐,这会儿屋子里没人,奴婢先伺候着您。”
长玉瞧了她一眼,道:“不必了,这会子拿过来吧,陪着我说说话。”
见长玉这样说,让眉也不好再推辞,只称了一声“是”,便乖顺着回身,将一边桌上的那一盘子花生米端了过去,呈上给长玉。
长玉瞥了她一眼,朝床边的凳子别了别脸:“坐。”
让眉捧着果盘,有些惴惴不安:“帝姬,这不合规矩。”
“规矩是做给外人瞧的,如今我这儿外人都已经走空了,还要给谁坐规矩瞧?”长玉和气笑了一声,“叫你坐着就坐着,这些天来,里里外外的叫你辛苦了。”
让眉捧着果盘,朝长玉欠了欠身,低声道:“合该是奴婢分内该做的。”说完这话,方才小心翼翼往后坐在了原先薛止的那张凳子上。
长玉微笑着朝她招招手:“来,坐近一些。”
“是。”让眉不知长玉要做什么,心底打起鼓来,拉着凳子往前坐近了一些。
“三皇子跟你交代了些什么?把你拖住了这么久?”待让眉靠近了,长玉便抱着怀里的小狗崽微笑地瞧着她。
让眉垂头,低声道:“三皇子说,如今安氏主子没了,您心里不好受,叫奴婢等时常须得多对您留心一些。还吩咐了,这段时日若是咱们宫里缺了什么吃穿用度上的东西,一应可以去找他,只要他能帮得上忙的,必然会帮着您。”
长玉垂眸,抚了抚怀里的小狗崽,逗着它玩:“三皇兄真是用心良苦,处处都为我思虑好了,连跟在我身边的人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让眉手抱着果盘的手一瞬间微微收紧,垂首温顺一笑:“三皇子殿下一向对您很好。”
长玉点了点头,轻声道:“确实,这宫中再没有哪个兄弟如三皇兄一般对我这样亲和。”话说了一半,长玉微笑瞧着让眉,“三皇兄开府在外,不能时常回宫见,以后若是听闻三皇兄入宫,还叫你多替我往他那里走动走动。”
让眉一听这话,整个身体便犹如一根绷紧的贤,抬眸瞧着长玉忙道:“帝姬这说的是什么话……奴婢惶恐。”说着,将手里的果盘放至一旁,朝着长玉跪拜下去,磕头惶恐道,“奴婢怎么私下面见三皇子?这等僭越之事,奴婢自然是不敢的!帝姬明鉴!”
长玉垂眸,淡淡瞧着让眉那诚惶诚恐的样子,淡淡笑了一声:“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让眉只躬身伏跪着,就是不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