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怀着这样的担忧,在刚开始黏糊了几天之后,江月便开始有意的避开许洲,总是找借口来推脱许洲调整时间挤出来的约会。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本来是江月梦想中的浪漫场景,一想到能和许洲漫步在人来人往的足球场,她心里便不可抑制的激动。
只是现在,她活生生的把这份激动给扼杀在摇篮之中。
此时的江月坐在球场边,耸拉着头,满脸写着我不开心。她捏着手里的手机,想着刚才许洲打来的电话。这个许洲第一次打电话来说今天没时间,让她自己安排。
虽然说之前的几次安排,江月都没有赴约,但是许洲的每一次精心安排都会给江月被爱的感觉。不敢赴约的落寞感全靠这种被爱的感觉来抚慰,可是现在这抚慰突然被取消了,江月只觉得委屈至极。
钟灵把包撂在地上,在江月的身边坐了下来,因为身高问题,她在这个阶梯不够高的地方无法让自己弯曲的腿尽量舒适一些。
“知道哭就好,别整得没心没肺的。人许洲又不是每天定时的机器人,你关闭他几次,下次还会在同一个时间点响起来,好歹也是二十多岁的热血男儿,再内敛也是有自己的自尊心的,你这样总拒绝一个刚找到爱情归属的男生,人家肯定会没有安全感,也会疲乏的,许洲没有直接对你说,肯定是希望给你时间想清楚,你和他是不是真的适合在一起,毕竟你当初一腔热血的对人家说了喜欢,现在又不管不顾,太像个渣女了。”
听着钟灵的话,江月哭得更肆无忌惮了,抽噎的间隙连呼吸都顾不上了,钟灵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觉得搞笑,她还从来没见过江月如此崩溃的模样。
从包里摸出手机,钟灵为许洲拍下来了江月此时的模样,这张照片在之后的很多年里,成了许洲黑暗时间里的唯一慰藉。
江月来到许洲说的他今晚工作的那家餐厅。
“您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想找一些许洲。”
“许洲今天晚上不值班,他没有来。”
咯噔,心里有座冰川突然倒塌,江月有些不知所措的扭着背包的带子。
没有被骗的感觉,也没有失望,对许洲莫名其妙的信任就这样产生了。江月在担心的只是许洲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她一边往学校赶,一边给许洲打电话,可是电话打通了却没有被接起,江月急得满头大汗,整个人崩成一条弦。
为了能尽快赶回学校,她打算抄近路直接穿过驾校回家,那些在学校的小团体里闹得沸沸扬扬的驾校夜晚事件此时都没有影响到江月。
她眼眶沉甸甸的,没打一次许洲的电话,心里的不安就加重一分。
八点半的天,黑暗已经全然笼罩大地,被云彩遮住的月亮,为驾校的气氛增添了一丝诡异气氛。
江月低着头看手机,脚下生风,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前方走来的人影。
许洲本就有些心不在焉,耐着性子把今天报修的车子都修好了之后,他整个人就像踩在浮冰上,摇摇晃晃,无法让自己集中精力。直到有人撞进了他的怀里,他的精神才有了那么一瞬间的清明。
是错觉吗?眼前这个在突然洒落的月光下,眼泪汪汪的看着他的女孩是江月吗?
江月手机都差点被撞掉了,她原本是想抬头道歉,只是一抬头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这样出现在她眼前,突然放松的情绪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
一头扎进许洲的怀里,江月伸手环住他的腰,呜哩哇啦的说了一通。
许洲有那么一些哭笑不得,但他那仅有一丝清明的神智,在江月抓进他怀里的瞬间,突然安心,突然放松。
江月把所有的抱歉和不安都发泄完之后,才发现自己似乎抱着一个火炉。许洲的体温实在太高了,高得有些不正常。
她带着满脸的泪直起头来,“我抱着你,你很热吗?”
所有恋爱初期的羞耻和矜持,在江月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都被抛诸脑后了。
许洲无力的摇摇头,他还是抬手摸摸江月的头。
“不热,只是我好像生病了,你离我远些才好。”
虽然许洲说的是一本正经的好话,但落在江月这个心有愧疚的人耳里,就成了另一种形式的抱怨。
“许洲,我错了,我不应该总是……诶”
话还没说完,眼前的人就像座山似的倒了下来。江月听着他在耳边呢喃:“江月,让我靠一下。”
江月看着沉睡的许洲,有些移不开眼睛。尽管现在已经半夜两点多了。
钟灵特地在寝室快关门的时候发来视频通话确认江月确实是在医院而不是在许洲家。关闭通话之前,钟灵有些遗憾的说:“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就放弃了呢?”
惹得江月面红耳赤的挂断电话。
医院里值夜班的小姐姐来给许洲换药水的时候,笑呵呵的问江月:“这是你的男朋友啊?”
江月的眼睛里像是装了一整条星河,她总觉得任何东西冠上“你的”或“我的”这两个字,就意味着之间有暧昧的情愫。
她点点头,许洲睡觉太乖了,没有声音,四肢也不会随便动。她这个女朋友似乎毫无用武之地。
许洲醒得很早,多年的生物钟和生活压力让他很难睡得沉。
当地平线上刚泛出一丝鱼白时,许洲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隐约记得自己被江月挪到出租车上,带来了医院。
环顾四周,许洲确认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
他看到了枕着手臂趴在床边睡觉的江月。
他记得昨天晚上听到她哭得很奔溃,不知道她断断续续的说了些什么。因为不知道江月经历了什么,许洲心头烦躁,眉头紧锁。
值班人员进门的时候,看到许洲目不转睛的看着江月。
打趣的说道:“你们二位感情可真好,昨天她也是这么看着你,守了你一支夜”
许洲轻微点点头,算是做了回应。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见她小小的一团蹲在地上。还没看到脸,还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心里的保护欲就已经在破土而出。
后来被她的可爱灵动吸引,总是不自觉的观察她在做什么,也不喜欢别的男生接触她。
心里面明明有那一条线,也在不停的警告自己,不能跨越。可是情感的奇特之处就在于难以掌控。
而且她竟然对他告白了。
接到电话的那一刻,他在陪林芷买鞋。后来鞋是什么样的,林芷是什么样的,他都忘了。只记得电话里那个软糯清爽的声音说:“我喜欢你。”
是心有灵犀吗?她喜欢自己什么?会不会是恶作剧?
脑子里思考了很多问题,但这些问题只占了20%的情绪,他剩下80%的情绪是激动,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拒绝过,试探过,许洲对于感情的小心翼翼不亚于任何一个在感情里经历过最决绝的伤害的人。
所以,确定关系之后。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更认真的去经营这一份感情。
问过身边的朋友,浏览各种网页。如何关心女孩子,如何给她们安全感。这些问题,有些他不会注意到的细节,都被他用笔记在了便签本上,巴掌大的一个便签本,写得密密麻麻的。
可是进展并不顺利,江月的拒绝和他所安排的计划对不上。
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他处理不来这样的问题。一次两次三次……
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方式错了,每天节奏加快的工作以及感情里的困惑,许洲第一次觉得有些累。
但是要放弃吗?不,他不轻易下决定,主动的也好,被动的也好,这段感情他想让江月来决定。
江月醒来的时候,病床的人已经不见了。她揉揉眼睛,视线四处游移。
终于在窗外的花园里,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以及一只猫。
“不要投喂流浪猫。”
这句话又从江月的脑海里蹦出来。
江月站在许洲的身后,她在想: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就是在投喂流浪猫,喂了一次两次之后就不管不顾了。
“我没有那么不负责任,我只是不会。”
她走过去,蹲在他的身边。
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很坚定。
毫无头脑的一句话,但她知道许洲一定懂。
“我也不会,那我们一起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