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岸低眼,可以看见她小小的发旋和长而卷翘的睫毛,外头闪烁的灯光打在修直的鼻峰上,一个小光斑在不断跳跃。最后躲到鼻梁的另一侧不见了。
陆岸心头翕动。
哎。
杨梓霏说的没错,薛芒安就是一只小狐狸精,他是周幽王,总是想方设法博美人一笑。那她又何尝不是妲己呢。
她在这趟旅程中,总是若有若无地勾撩,媚得清纯。她的媚不同于方欣娜的媚,方欣娜媚得娇俗,叫人腻味。她的媚是藏在冰里的,摸上去凉凉的,清爽又晶莹。
她独立而聪明,却也在无意之间依赖着陆岸。上午从车窗里探出来抱他也好,现在枕靠在他的肩头也罢,都柔软得不像话。
她不像杨梓霏那样敢爱敢恨,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她会纠结,也会时常隐藏自己,会自己想很多事情,甚至是钻进死胡同里。
虽然嘴硬,但是心软。会帮他一点点挑去鱼刺,一口口喂给他吃。会察觉到他的疲惫,还能够帮他分担。会在意他的欺骗,似乎不太信任他,却还是愿意跟他讲她不为人知的事情。
陆岸第一次用心去对待一个女孩子。也就是在跟方欣娜的对比下,他好像慢慢意识到,他对薛芒安的喜欢,比以往对其他人的,要更珍贵很多。没有那么随便,也不再像他之前认为的那么廉价。
摩天轮缓缓升至最高点。
陆岸轻轻低头,靠在薛芒安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说:“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薛芒安并没有睡着,她微微睁开一点眼睛。睫毛忽闪了几下,她的声音微乎其微,只有自己能听到,她说:“我也是。”
从天津之眼下来,沿着海河散步。晚风轻拂,带着暖意,夏日晚上散步是最惬意的事情了。他们没有在天津停留太久,吃了个晚饭就开到了北京,外地车在北京开比较麻烦,办理了进京通行证,他们就在六环边上找了家旅店住下。
“进北京城玩么?”陆岸征求大家意见。
“我去过北京啊,去过很多次了。”季昭明说,“再去就没什么意思了。”
杨梓霏说:“你去过不代表所有人都去过啊,我不管,我要进城。”
“明天我的车限号,进不了二环。”陆岸说,“那我们中和一下,在京郊逛逛吧,去你们都没有去过的地方。”
两个人没做声,同意了。
陆岸问薛芒安:“你来过北京么?”
薛芒安点头:“来过,中考完就来过,后来还来参加过自招。”
“哪一家的自招?”
“中关村应用文理学院。”
杨梓霏疑惑:“什么东西?”
陆岸解释:“北大。”
杨梓霏噤声,她就多嘴问这一句。
“北大是不是就在圆明园边上?圆明园我当时没去过,好玩么?”季昭明问。
“除了西洋楼的残骸,其它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跟一般公园差不多。但是很有意义,走在里头会有一种由心而生的苍凉感。”
歇息过后,次日陆岸开车朝着京西出发,目的地十渡。十渡很大,要细细玩的话,可能得玩上几天,不过陆岸的意图很明确,他是冲着蹦极去的。
十渡的蹦极算是国内最早的蹦极,虽然不高,但是因为开放得比较早,所以各方面的配套措施都比较完善。
坐上缆车后,一听要蹦极,几人欣喜几人愁,方欣娜和钱思万说什么也不肯蹦,就差要跳缆车了。
钱思万缩在顾承边上抖抖颤颤:“我本来肯上缆车就不容易了,你让我蹦极还不如让我去死呢。”
但是季昭明却很兴奋:“我早就想蹦极了,今天必须玩。”
杨梓霏有些犹豫,其实心底里还是怕的,她问陆岸:“我不敢一个人跳,可不可以两个人一起跳?”
“可以的吧,”经她这么一说,陆岸的小心思又冒出来了,他问薛芒安,“敢不敢跳?”
薛芒安眼皮抬了抬,淡淡说:“我跳过澳门塔。”
众人:“我操?!”
季昭明说:“牛逼啊!澳门塔你都敢跳?”
“嗯,我爸爸在澳门出差时带我去的。”
季昭明赶忙问:“什么感觉,刺激不刺激?”
“还行吧,挺好玩的。”
“爽不爽?靠,我要是站在那边上肯定小腿肚子都哆嗦。”
薛芒安当时其实也害怕,不过她本身就不是一个懦弱的人,犹豫了一分钟,眼睛一闭就跳下去了。而且薛芒安有个习惯,她玩这些刺激的项目时不爱大叫,爱大笑。据薛林说,当时整座澳门塔都回荡着她嘹亮的“啊哈哈哈哈哈”,所以蹦极对薛芒安来说是一个会让人设崩塌的行为。
陆岸“啧”了声,锁了锁眉头,那要怎么办呢。他眼睛转了转,语气弱了:“我也不敢跳。”
顾承笑得直抖:“那哥哥陪你跳,你抱着我跳。”
“滚。”陆岸说,“你抱你自己的女朋友。”
钱思万一顿摇头:“不不不,不用!”
杨梓霏笑嘻嘻:“那正好我们两个一起跳啊,相互取暖。”
“两个怂包抱团那不得被人家笑死,你自己一个人跳,或者让季昭明抱你跳。”
“我不要!我才不要跟死基佬一起呢!”
季昭明不乐意了:“谁他妈同意跟你一起跳啊。”
陆岸伸手在薛芒安胳膊上搓了搓,讨好:“你抱着我跳吧好不好?”
薛芒安不搭理。
陆岸枕着她的胳膊开始撒娇:“我是真的怕,你帮帮我嘛。”
“安安~安安妹妹~好不好嘛~又不是没抱过。”
薛芒安把他的脑袋推开,不置可否。
“我数到三啊,要是你不拒绝我就当你答应了。”陆岸伸出手指,“一。”
薛芒安没说话。
“二。”
杨梓霏不乐意了:“你多大个人,自己跳会死啊!”
“三。”
陆岸笑起来:“你答应了啊,别赖皮哦。”
杨梓霏和方欣娜气得翻白眼。
第26章 看见了?
北京的夏天特别热,以前都以为北方就算是到了夏天都会很凉快的,后来才发现是彻头彻尾的错了。北京的气温三十七八度飙到四十度都是有可能的,整个一人间烤炉。
到了山头,季昭明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钱思万和方欣娜抱团在一起找了块地蹲下了,说什么也不蹦极。其余人选了较高的那个蹦极台,开始填写表格。
陆岸和薛芒安一起跳,其余的各跳各的。
排队等了一些时候,第一个上的是季昭明,工作人员给他小腿上绑好腿套,确定一切都弄好后说:“可以了。”
季昭明还是挺向往蹦极的,都不用人推,自己朝下一倒:“啊!!!!”
然后从山下传来一声“爽!”
杨梓霏抱着柱子不敢上,把顾承推上去了。顾承深呼吸几口,反复问工作人员:“绑紧了吧?不会断吧?你们上次换绳子是什么时候?”
然后被工作人员一巴掌推下去了。
“我操!!!!”
顾承嗓子都撕劈叉了。
杨梓霏瞪了眼薛芒安,她才不想看着他们一起抱着跳下去呢。于是鼓起勇气:“我先。”
可是真当她站到崖边时立刻又怂了,脚下发软,抱着工作人员就哭天抢地,说什么都不跳了。
陆岸劝她:“别挣扎了。”
杨梓霏不听,死死抠着工作人员。后来来了个壮一些的教练,直接给她扒开了:“小姑娘,你要是不敢跳可以下来。”
杨梓霏头一昂:“谁说我不敢了!”
她才不会比不过薛芒安呢。
“那就跳。”
教练说完直接推了她一把,给她推出去了。
“啊!妈妈!”杨梓霏扯着嗓子哭,每弹起来一下就喊一句妈妈,就是上了皮筏艇后还啜啜泣泣,哭得直抽抽。
只剩陆岸和薛芒安了。
陆岸哪里有半点害怕的样子,笑眯眯的,摆明了是要占便宜去的。两个人面对面站好,教练说:“抱着你女朋友。”
陆岸闻言,张开手臂,把薛芒安揽到怀里,紧紧抱住了。在她耳边说:“抱紧点,我怕。”
心里却想,怎么这么瘦啊,平常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薛芒安笑了一下,伸手抱住了他。
两人侧倒下去,陡然失重。
陆岸装模作样地叫了一嗓子,但是薛芒安却“啊哈哈哈”笑得无比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