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百颇有点儿自傲的道:“我告诉你,我这个人其实心挺硬的。一旦做了某个决定,是无论如何不会心软也不会回头的。”
宋祠轻笑,道:“不用指桑骂槐,我会记得你这话,轻易不敢得罪你,免得你把我拉进黑名单,一辈子都不把我从十八层地狱里放出来。”
他对唐诗百道:“我觉得你这次做得很对,就像借钱一样,因为一笔钱,认清一个人,未必是坏事。如果……我是说如果,要是因为这件事,这位姑娘和你撕破脸,再不做朋友,那一定是她的损失,不是你的。”
唐诗百忍不住大笑出声,道:“宋祠,你是不是因为认识我,不认识她,所以才这么偏颇啊?尽管知道你是故意哄我开心,可我还是很高兴。”
宋祠失笑。这姑娘不仅缺爱,也缺自信。
他道:“我并非因为和你有交情就故意偏袒你,我一向就事论事,公允的很,哪次你做错了我没指出来?所以你做对了,我肯定要中肯的夸奖。”
唐诗百难免有点儿得意忘形。
可等到宋祠那边归于沉寂,她又陷入了巨大的空虚和更寂寞的气氛里。
他什么意思,唐诗百懂。
从出了冯嘉那事儿,他便一反常态的对她格外小心呵护,就是可怜她而已。他觉得是因为他没管她,还把她撵出家门,这才让她误入歧途。
不过是赎罪而已。
她不需要他的怜悯和同情,当然也不稀罕他的保驾护航。
唐诗百就是百爪挠心,有时候真想主动出击,和他当面锣对面鼓的把俩人关系问个清楚。可想想又觉得泄气。
他不爱她,所以她所谓的爱,于他来说只是打扰和麻烦。
还有,他和辛秦是好好的男女朋友,自己非要在中间捣乱,就是假装自己是无辜、纯真的孩子也不成。那不是绿茶吗?
唐诗百闭着眼睛,觉得眼窝热烫烫的,有什么东西前仆后继的往外涌。
她恨恨的捶着桌面。她缺爱,很缺很缺,所以总是用最叛逆最拙劣的方式想引人注意。但她又不会正常的接受爱和爱人,所以她连和唐教这个亲爸都没发展出正常的父女之情来。
和亲妈也是,相看两厌。
她未必有多爱宋祠,就是贪恋他的帅,他对她的好。也许她得到了他,他之于她也就索然无味了,可她这会儿就是拿他当了救命稻草,恨不能时时刻刻的拽着,说什么也不撒手才好。
真没劲儿。
唐诗百,你真没劲。
她坐起来,恨恨的用手背抹下了眼睛,抽出一张卷子来,吸了吸鼻子,准备刷题。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来,唐诗百摸过来一看是梁露。
唐诗百毫不掩饰的露出个失望的神色,接起来问:“喂?”
梁露对她倒是平和得多:“唐诗,你哥这两天过来,明天咱们一家吃顿团圆饭吧。”
什么哥?我哪个哥?唐诗百想了想才一挑眉:“谁?妈,你能不能给我个准话,我这一母同胞的亲哥有几个?继兄、继弟有几个?别哪天一不小心又冲了龙王庙。”
第98章 轻重
梁露呸了一声道:“你有几个哥?亲哥哥就白锡这一个。”
唐诗百不信:“你在白锡他爸之后,得有七八年的时间吧?就算我信你和我爸相爱了七八年,这中间就没再生过孩子?”
梁露声音里带着凄然:“自从你哥被抢走,我是万念俱灰,那个时候自己生活还艰难呢,哪儿还有心思……再生?我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要不是后来鬼迷心窍,也不会有你了。”
“哟,谁迷的心窍?我爸?”唐诗百才不信。梁露和唐教分手后,这又十多年了,她怎么忽然又想拼三胎了?能不能有一句实话?唐诗百都觉得,自己谎话连篇不是后天养成的,是遗传了梁露。
梁露生气的道:“你别打岔,我定了酒店,回头把地址发你手机上。”
唐诗百道:“我不去。”
“唐诗……我知道冯嘉和白锡的事让你不高兴,可是白锡都和我说了,冯嘉和你根本什么都没发生。白锡是妈妈丢失了三十年的儿子,是你在这世上唯一最亲近的人了,你不能为了个外人,反倒要和亲人生份。
就别耍小脾气了行吗?妈妈也老了,你和你爸他们一家子相处的并不愉快,等将来,总得有人照顾你吧?”
唐诗百轻慢的道:“我是不是还得感激冯嘉是个同性恋啊?要不是的话,他敢说‘什么都没发生’这话吗?”
梁露无耐:“那又能怪谁?是你自己识人不清。”
唐诗百眉头紧蹙,嗤一声道:“是是是,怪我,谁让我天生见着男人就想上。可您也不想想,我随根随的谁啊。”
梁露生气的道:“唐诗,别胡说。追求爱是人的自由,也是你的自由,这和□□不□□不沾边。你又没害别人,这不算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只要找对了人,你幸福,他也幸福,旁人又能说什么?”
唐诗百哼了两声。这些成年人都有各自的道理,谁当着她的面都愿意好为人师,有理没理先讲回道理。
她反问梁露:“妈,你和我爸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吗?”
梁露毫不以为意的道:“本来就是,你爸对我是见色起意,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至于他和陈芳,没有我,你以为他们就没矛盾,就不会离婚了?即使你爸后来回归家庭,可他们夫妻之间就能恩爱如初了?”
唐诗百道:“你说得都对,可那个人为什么是你?”
梁露不耐烦了:“什么为什么?不是我也是别人,你爸在我之前外头就有女人。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外头应酬也没少逢场作戏。就是现在,他敢说他外头就没女人?”
唐诗百挠头,痛楚的叹了口气,道:“你说了,不是你,也是别人,但为什么就非得是你?不是别人?”
哪怕是别人,她也不会这么纠结这么难受?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天生会打洞,在梁露这样“自以为是,不以为耻”的三观薰陶之下,唐诗百不长歪那简直才是奇迹。
娘俩扯了半天皮,到最后谁也说不过谁,还各自闹了一肚子的气。
唐诗百打小就不想做个梁露那样的人,她替梁露不耻,长大了也替她担忧。书上都说,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驰,梁露的下场是可以预见的。
但唐诗百也学不会怎么才能做个正常的人,过正常的生活。
以前是觉得:只要她不像梁露那样去抢别的女人的男人,那么她和任何一个男人暖昧都不犯法,也不违背道德。
可现在她发现她玩不起,所以一心收敛。但同样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陈芳虽然是世人愿意道义上维护的原配,但她没本事,既管不住男人,又不肯离婚,唐诗百觉得她活得太窝囊、太憋屈了。她瞧不起梁露,也瞧不起陈芳,这两样人,她哪个都不想做。
挂了电话,唐诗百本能的摸出手机,找到宋祠的微#信。
但她终究什么都没发。
在这些日子的沉寂里,其实她已经隐隐找到了出路,只是还不明确罢了。
且她从来没有在正道上紧持不懈的走下去,也从来没有成功的体难,所以她不敢确定这样的选择是不是对的。
她无时无刻不在琢磨宋祠对她的态度。
遍观身边的人,好像人人都有瑕疵,当然唐悦好像没有,但她和他也不熟。她所熟识的人里,宋祠是看起来最像正常人的。
他也有挣扎,也有纠结,甚至俩人第一次在宾馆的那一晚,他也是有欲念的。
但他有原则,也有坚持,而且最终理智占据了上风,没放任自己被欲念左右。
唐诗百不敢保证自己永远都不会再犯错,但她希望自己能像宋祠那样,始终坚守原则,知道什么该得,什么该舍。
她想变得强大一点儿。就算将来她结婚了,遇着了唐教那样对家庭,对子女,对婚姻都不负责任的男人,那就离婚啊。
别为了孩子,为了流言蜚语,为了这样那样的理由,就委委屈屈的,心口扎着永远拔不掉的刺过一辈子。
想强大,前期需要支撑没错,可她不能永远做个孩子,永远都牵着大人的手。
尤其不该一直赖着宋祠。
唐诗百捏着手机,对着黑屏挑眉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