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拿出证据来,我或许就信了。”杨柳一想,可能信了也没什么关系。但这对唐纵有什么意义?
“他准备了证据,我没拿出来。”丫丫的醉酒好像是装的,现在的她十分清醒。“他很擅长毁掉一个人的精神,吴敏就是例子。不过我无所谓,他怎么对付我我都能承受,还会配合一下。我想看到他的下场,你说我能等到吗?”
令人震惊的事,一个接着一个来。杨柳回到宿舍,看到徐慧之站在楼下,手里拿着几张白纸,一脸的生无可恋。她实在猜不到徐慧之会对她说些什么。当徐慧之把那几张纸展开给她看的时候,说了一句话,唐纵那个人的形象即刻在杨柳的脑袋里形象起来。
徐慧之说,徐念之发来了邮件,证明那两百多万并不是他的,而是属于唐纵。是唐纵偶然遇到杨柳的家人,并且步步接近。还有在那之前,包括他的两次自杀也是唐纵一手促成。
账单和录音笔为证,证据确凿。
她从一开始就感觉到唐纵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一步步离他越来越近,对他的认识渐渐改观,没想到都是在他的计划之中。唐纵他到底是为什么,为了如尘土的她做到这种地步。越想越可怕。这一夜,她又熬到凌晨三四点才昏昏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往窗外一看,唐纵就站在十字路口,刚好看见了她。
杨柳的脑海里顿时冒出许多血腥残忍的画面来,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好看的皮囊之下会藏有什么样的变态心理?她想到陶登,还要去照顾他吃饭。
过了两个小时,唐纵还是没走。杨柳已经等不下去了,只好走出宿舍楼门。
唐纵看见她,脸上微微露出了笑容。
“部长在这儿做什么?”杨柳希望从他的口中听见另一个名字,只要不是她就好。
“在等你。”唐纵跟上杨柳的脚步,看着她转过来的脸上满是惊讶,悠然一笑,“你要去哪里?”
说是去吃饭?万一他提出要一起去怎么办?说是去自习,她可以借口喜欢独处,但万一他不依呢?为什么又开始害怕?杨柳的心里狠狠揪了一下,想大大方方说出是去找陶登,脑袋里一番拉锯战,没过几秒,她就决定不说。
“我知道给我家人的钱是其实是你的。”杨柳找了个僻静地,面对着唐纵说。
唐纵还是微微笑着,以前那双写满刚毅和坚决的眼睛如今变得毫无精神,“我不在乎那些。杨柳啊,过几天来我家参加我的欢送会吧。我要出国了,也许回不来了。”
杨柳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有两百万顶在脑袋上,不点头似乎过不去。她的潜意识里这么指使着。
看着唐纵离开,杨柳松了一口气,但是脚步越发的沉重。她买了午饭到陶登家门口,没有勇气走进去。若是见了他,她一定又会自卑得抬不起头来。那两百万,光是想想就让人不由得弯下了腰。
陶登右手受伤,不是去学校上课,就是窝在家里打游戏。这是杨朕告诉她的。他明明可以自己去饭店里吃,偏偏每到时间就会发来一条信息,内容是要吃哪家的什么菜式。她总是遵照命令买来送到陶登家门口,算是给陶华一个交代。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她不再收到信息。离陶登康复的日子还远着呢,又常常收到他姐姐发来的伙食费,没法,她只好继续送。将前一星期的饭循环着送,一直是放在门口就走。
又过了一个星期。杨柳觉得大概等不到唐纵的欢送会通知了,心里不知是开心还是难过。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陶登的门口放好饭,她发了一会呆。起身的时候,不经意间瞥到身后楼梯上坐着一个人,因为背光又看不清是谁。轻轻惊叫了一声,她默默说声道歉想走,那人就从楼梯上站起身来,两步走到她身后。
“我明天要吃螺蛳粉。”陶登用左手将门打开一条缝。
“不行。”杨柳毫不犹豫道。她看了眼门里,盯着陶登问,“要不要我帮你打扫房间?”
陶登一把将门锁上,义正严辞,“不需要。”
“你怎么变得跟我客气了?”杨柳说。
“你跟我一直都很客气。”他回答。
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两人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杨柳两手一搓,说“我回去了。”走下两层台阶,不知想起什么,回头的时候满面春风,与刚刚判若两人。她跑上楼梯,踮起脚尖,拍一拍他的肩膀,“谢谢你啊!灯灯。”
“灯灯”是她小时候对陶登的称呼。
等她已经走到拐弯处,陶登才想起什么似的,回过神来,乐呵呵叫道,“柳絮儿!”
这算是化解了一些恩怨。
唐纵的聚会,终于还是来了。唐纵亲自开车在学校门口接她,行了约莫一个小时,两人没有说过几句话。杨柳一直担心唐纵会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去,然后她再也回不来。本来打算和徐慧之说这件事,但是她知道如此一来,陶登一定会知道。她不想把陶登牵扯进来。
车在一栋独立小别墅门口停下。院子里空荡荡的,杂草扎堆而生。杨柳突然意识到这里的寂静,他说过是欢送会的,为什么没有一点儿迹象?
唐纵看她的脚步慢下来,知道她在担心,于是微微一笑,“怕什么?进去看看。”
进了门,窗帘紧紧拉上,透不进来半点光。唐纵打开灯,杨柳才清楚的看到这房间的摆设。所有东西能够一眼望去就数出来,而且光线和它们的颜色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其他人呢?”杨柳问。
唐纵从冰箱里拿出几瓶啤酒放在茶几上,脱了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然后向楼上走去。“你要来吗?”
现在走,还来得及。
杨柳刚刚转身,唐纵从楼梯上探出一个头来,“你要走了吗?我一会儿会送你回去的。”
他在做什么?
这时陶登打来电话,杨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接通电话,心里想着也许能够留下点儿什么讯息,以防出事之后能有人来救。但是说出口的话却变了。
陶登问,“你在哪儿?”
她说,“在朋友家。”
他没有继续问。电话里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也许是在厨房里边忙活边开着外音打电话。
“你怎么了?有什么事?”杨柳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往外瞧了一眼,又听了听楼上的动静。唐纵在做什么呢?
“我做了个梦。”陶登脸上的笑容竟有些羞涩。“梦见你……嗯……”他梦见杨柳被杀了,惨不忍睹,而他在梦里,只是看着整件事情的发生。就像在看着屏幕里的画面,他没有办法在那个时间靠近她,一双手紧紧勒住了他的脖子,心脏也被一点点从身体里拖出来似的。他很难受,很害怕,所以给杨柳打电话,想要确认她是否安全。
“梦见我怎么了?”杨柳随口问了一句。她在客厅里逛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唐纵在楼上还没露面,也没有动静。她走着走着就往楼梯口走去。
“梦见你死得好惨。”陶登笑道。
杨柳看见她的照片。第一张是三岁生日照,第二张是六岁上小学时候的,第三张是从小学毕业照上剪下来的,第四张是初中在学校操场除草的画面……
“你怎么了?”陶登听见电话里的沉默,心想是不是开玩笑过了头。“喂!我被吓个半死,你应该赔偿我才对。”
从小时候,一直到现在的照片,有她见过的,也有她没见过的。不知道是谁拍的,也想不起来照片里那个时候。霎时间,头皮发麻,如千万只蚂蚁涌上来,抢占山头。她要怀疑那是另外一个人,她不想承认自己淹没到人海里找不出来的这二十年被完完全全掌握着这个事实。
陶登在电话里喊:你说话!不说话我就挂了!
杨柳先挂掉了电话。神情恍惚间抬头,唐纵正趴在栏杆上,口吐烟雾,看着她。
☆、第三十九章
杨柳两腿发软,心里想着赶快逃跑,离这个地方远一点,就算跑出门也好,可是身体无法动弹。她看着唐纵,楞楞地,像被施了定身咒。
唐纵慢慢地走下来,手里的烟还冒着丝丝轻雾。“你愿意跟我走吗?”
“去哪里?”
“新西兰。”唐纵一手搭在她的肩上,“别这么紧张。你怎么又变成以前的杨柳了?不过说实话,我还是喜欢以前的你,小心翼翼,胆小谨慎,像一只弱小的老鼠。啊,对不起,不该把你比喻成老鼠。杨柳,区区两百万不用你还,原本就与你无关,只要你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