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看到杨朕,先是一惊,立马调整好情绪,笑着问,“你想看什么?”
杨朕随便指了一套内衣,小声道,“这件。”
“这件你穿,好像大了点。”老板双手对着杨朕的身体在空中比划比划,脸上表情的意思显而易见。
杨朕看了看她手上的衣服,又扫了一眼自己的平胸,点点头,自己进去试衣间坐着,伸出一只手来。没一会儿,衣服送到他手上。
再等了片刻,帘子拉开,老板进来惊讶,“你怎么还没脱衣服?”
杨朕看着镜中的自己,神情悲伤,“你看看我,是不是有哪里不一样?”
老板看看镜中的两人,笑着将杨朕的头发放到背上,“我不是跟你一样吗?”
杨朕看她,老板继续说,“我也是平胸,这有什么好难过的。你看你这么高,又这么漂亮,长得白,身材又好。你试试这件,很舒服,我也在穿。”
“啊?你穿了吗?”杨朕脱口而出,眼睛向老板身上瞟。老板穿着黑色的长袖上衣,背带裤,看不出来痕迹。杨朕察觉到自己失言,连忙找别的话题,想起来杨柳的剧本是脱掉裙子,看老板反应。但是他觉得这达不到效果。社会上久混的人早就练成了从容镇定的心态,又不会像她那样常常惊慌失措。于是,他说,“我,性别男。”
老板抓起衣服,面不改色,“那你还要试吗?还是直接包起来。”
“好吧,包起来。”杨朕松了一口气,不管怎样,算是给徐慧之和杨柳有个交代了。
晚上,老板被抓进了小巷子,陶登把她堵在墙角,泪流满面。
“大哥,你怎么了?”老板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陶登。“劫财还是劫色,你干嘛哭啊?”
“我无法想象,心爱的人被你给摸了,我难受。”陶登暗暗握紧了拳头,心里发誓要让杨柳为此付出代价。
“大哥,我是个女人哪!”老板一脸真诚的辩解。
“他是男的,今天去你店里那个。”陶登一直仰着头,观察墙上的一只蜘蛛。“我看见你也进去了,肯定看见了吧?”
“大哥,其实我是个男人。”老板张开两臂,“不信你亲自看。”
陶登嘴里蹦了句脏话,转身捡了根棍子扬起来要打人。老板拔腿就跑,一头撞上个壮实的身体,抬头一看,又是个没见过的男生,还在担心两人是不是一伙的,就听这人说,“陶登,你这是在干什么?要不我报个警吧!”
“没事没事,不用劳烦警察了。”老板解释,“他就是胡乱发疯,一看就是学生,得饶人处且饶人,回去处分一下就行了。进了警局会毁前程的。”
不远处杨柳、徐慧之和杨朕在观望。
杨柳看不清人脸,“谁来了?”
“唐纵!”徐慧之和杨朕异口同声。
“他怎么这时候来?”
“我也不知道。”杨朕回答,“唐纵以为陶登在行凶,路见不平,见义勇为,厉害!”
“难道不是故意针对陶登的吗?”徐慧之说,“看见是陶登他才见义勇为。”
“那女的走了!听见了吗?”杨朕说,“那人叫她老婆诶!真相大白,还好人家大度,不然我们会被抓进去的。”
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一个年轻男人路过,看到女老板叫了一声“老婆”,他们就一起离开了。只剩下陶登和唐纵面对面站着说话。
陶登手里拿着那根棍子玩,抬眼看了看唐纵,欠扁、挑衅,杨柳想不出其他词来形容那表情。他说,“杨柳也在,你去问问她我为什么这么做?”
“我可没让你这么暴力!”杨柳来到两人身边,只盯着陶登说。
陶登也不乐意,把棍子拿起来扛在肩上,另一只手叉腰,“我帮你办事你还不乐意?你是有了靠山张狂了是吧?以前在我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现在会对我吼了是不是?”边说边走到杨柳面前,一巴掌盖在她那弱小又不甘心的脸上,上下左右揉搓。
“哎陶登你收敛一点,这有外人在呢!”杨朕及时拦道。
陶登却不管,嘴上说着指责的话,脸上笑开了花,追得杨柳无处可逃。
杨柳绕着唐纵走了一圈,终于被陶登困住,内心的火气一下子被点燃,于是绝地反击,一脚踢到陶登大腿外侧,等他弯腰去揉,趁机夺了他手里的棍子,戳着他的胳膊,步步紧逼。
“说,你还仗着人高马大欺负弱小吗?”
陶登退让着,“你再打我,我就还手了!”
杨柳在他胳膊上敲一下。
“还来!”
“再来我就真的还手了!”
陶登始终笑着,始终没有还手。他觉得表现出和杨柳的亲密,能够让唐纵嫉妒。他做到了。唐纵自始至终没有出手相助,他看着杨柳的反应,他的心里在嫉妒,在恨:你见我暴力,吓得直哭,而对陶登就不一样了,所以杨柳你不是害怕暴力,是害怕我而已。看你这么用尽全力的保护柔弱的自己,真让人心酸。他只花一点点力量就足够让你拼尽全力去反抗了。唐纵无疑是了解杨柳的,就算看到陶登节节败退,连连告饶,但是她知道,那都是假装的。他在玩笑,她却是用尽了全力看清自己的弱小。
“你们俩干脆在一起吧!”徐慧之抱着手臂,嫌弃地说。
没有人回应她。不知这句话入了谁的耳,进了谁的心,激起了谁的惊涛骇浪。
陶登推着自行车走在人行道边上,前边是唐纵和杨柳,后面是徐慧之和杨朕,前前后后都看起来十分和谐,只有他看起来像是个局外人。他明白,对她的心起起伏伏,上一秒说着再也不理,下一秒就发觉自己陷入了想她想到浑身不舒服的地步。来来回回,感情深深浅浅,他又不明白该怎么做,胸膛里那颗心并不是没有感觉,只是很迷茫。如今这样一番景象,他又劝着自己该离开了,如果她有意,能走到一起终究会在一起。他骑上车子,经过杨柳时,扯了一下她的头发算作告别。听见杨柳在骂,唐纵在劝,恍然间觉得这一晚的夏夜无比宁静,甚至有些凄凉。
吴敏说的那个秘密是什么?
陶登极有耐心的等待了几天,才见到吴敏带着一本旧杂志出现。他很平静,相信自己无论知道什么都可以从容面对。
吴敏穿着白色露肩蕾丝上衣,浅色牛仔裤,细带高跟鞋,整个人白的发光,红唇娇艳欲滴。此刻毫不顾忌的坐在台阶上,陶登的身边。她把那本杂志翻开,送到陶登面前。
那是三年前的一本文艺类杂志,纸质呈雪白油面,反射着阳光,让自身看起来更高贵一点。左边印着两幅插图,清新自然,赏心悦目。右面,陶登后一秒才看到,密密麻麻的小字中间是一张少女的照片。照片中是秋天,黄色的法国梧桐树叶铺了一地,古旧的房子在道路尽头庄重典雅,那十六岁的少女一头短发,发丝飞扬,蓝黑色的校服搭在右肩上,故作狂妄而有几分秀洁,如同势如破竹的瀑布冲到悬崖底变成了温柔静谧的温泉。萧瑟的秋景和挽留不住的时光与少女那一刻的活力绽放形成鲜明的对比。旁边的文章说: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作“世界以痛吻我,我却回报以歌”。
“这算什么秘密?”陶登合上杂志扔给吴敏,“想告诉我她上过杂志吗?”
吴敏把杂志还给他,“关键是她不知道这张照片的存在。”
“这是什么意思?”陶登的眉毛微微皱起,额头的三道皱纹有了一点痕迹。
吴敏托着脑袋,仔细观察陶登的表情,“你有多喜欢她?”
陶登掐着手指尖,睁大了眼睛说,“这么一点点。”然后他笑了,“跟你说话,让我有一种回到初中的感觉。那时候大家还把喜欢不喜欢的挂在嘴上。现在这个年龄,谁还相信谈恋爱是因为‘喜欢’?”
吴敏把脸转到另一边,忍不住翻白眼,一只手在下巴处快速扇动,假装很热。和这个人聊感情的问题,实在是错误的选择。再把脸转回来,她又变成了温婉可人的秀外慧中的美人儿。
“这张照片是偷拍的,看见了吗?”吴敏翻到有杨柳照片的那一页,指着照片下一个名字,“王松笛。他现在又找到你家杨柳了,而且据我所知,最近会见面。杨柳把他当伯乐,很珍惜这次机会呢。”
“这有什么关系?”陶登不着痕迹地挪了挪,离吴敏更远些。“这不是好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