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杨柳惊奇,为什么身边的人总有办法知道她无法知道的消息?
“听说的。”唐纵淡淡回答。
“那你知道我们为什么突然被安排了这么好的宿舍吗?有空调,有独立卫生间,还是两个人住!”杨柳还在为此而窃窃兴奋。
“运气好。”唐纵看了杨柳一眼,嘴角含笑。
清冷的月光里,每个人的身影都变得纯洁无暇。
杨柳躺在床上,初来陌生的环境,不太容易睡着。看着窗帘间的微光,她不断的回忆过去短短的几个小时内的事。陶登的冷漠,如隔万水千山,好似不曾亲近过,她猜不到是为什么。唐纵的突然亲近,曾经的心生怯意,如冬天的冰雪随着时光融化,就算是在寒风中赏月也十分惬意。
她有一种预感,在这个寒假里,即将到来的不是地狱而是难忘回忆的殿堂。
酒店早晨八点上班,七点钟起床,员工吃完早饭大概七点四十,然后在各自的楼层集合。领导点名训话后开始一天的工作,打扫卫生,整理餐具,布置礼堂,大概到十点半,得以空闲,站在出入口迎来送往,到十一点,客人陆陆续续进门,就开始忙起来了,一直到晚上十点才渐渐恢复冷清,收拾完毕,差不多就到了十二点才下班。一整天里,只有吃饭的时间,或者是上下楼拿东西时,杨柳和徐慧之他们才能见上一面,匆匆说两句话。
徐慧之和杨朕虽然在一个楼层,但是分工不同,跟随的老员工不同,大部分时间只能遥遥相望。才半天时间,徐慧之整张脸已经垮下来,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听说是因为带领她的那位老姐姐脾气不好,总爱说尖酸刻薄的话,什么都不教,只是命令,见着错处就讽刺,骂到祖宗十八代,街坊邻居方圆十里。
杨柳听说之后,微微痛心,说服徐慧之,“不然就走人,不受这气。”偏偏徐慧之不服输,说,“杨柳你都能坚持,我为什么不行?我一定要陪你干到最后!”
不过说实在的,杨柳不敢说出来,其实她的处境比徐慧之好太多。
早上分小组的时候,女经理说一个老员工带两个兼职生,别人陆陆续续都找到了依靠,队伍里剩下唐纵和杨柳两个人一前一后站着,无人认领。杨柳内心一点凄凉泛起,怎么到哪里都要尝尝坐冷板凳的滋味呢?
女经理神色如初升的太阳,无比绚烂,“好了,剩下你们两个就归我管。小唐,你也算老员工,你带着她熟悉熟悉工作。”
小唐?要是叫小纵的话,会让人想笑。小粽子。杨柳心花怒放,这也太幸运了!和熟悉的人在陌生的地方一起工作,紧张感消失了一半。
“部长,你怎么算是老员工呢?”杨柳问。
唐纵正拿了抹布,站在高腿凳上要去擦高处的花盆,“帮我扶好凳子。我之前也在这里工作过一段时间。”
擦完花盆,整理窗帘。唐纵手把手的教,“窗帘得挽成好看的结,从这里开始,左手放在这里,右手在这里,折回来,塞进去,拉紧。工作的时候不要闲谈。”
“每张大桌摆十套餐具,小桌摆八套,彼此之间的距离差不多就行,距离桌沿要三指……纸巾要这样叠……”
“你学的很快呀!”唐纵轻声说。
杨柳把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咬了一点嘴唇忍着笑意。这是她假笑的一种,用来回应不愿意回答的夸奖,让人看起来是在害羞,但是并不那么夸张。
“工作时间不能闲聊。”
唐纵横向转移两步,拍拍杨柳的背部,歪头看着她说,“背挺起来。”
怎么动手动脚的呢?怎么就站在这儿不回原位了?杨柳有那么一丝丝觉得,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都与唐纵这么朝夕相处的话,怕是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比如说,产生感情。无处可逃,适应对方,迷醉自己,幻想完美恋人。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实在是没法急刹车!
“你跑神了。”
唐纵的声音在杨柳头顶流窜,她很奇怪,为什么唐纵做这么大的小动作,人人视若无睹,而她稍稍有点松懈就要被唐纵提醒?
三楼有一个大厅,常用来用作结婚的礼堂。正是年底,结婚的人也多,多的时候一连五天都是婚礼宴席。这种时候,常常会有其他楼层的人来帮忙,但是杨柳总不见徐慧之和杨朕。从十点多开始忙碌,到下午六点收拾妥帖,晚上到各包间帮帮忙,或者去后厨摘菜。没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十分轻松,而且能够看到一双双璧人感天动地的爱情,杨柳觉得这份工作得之有幸。
唐纵对杨柳这个小学妹,可谓是照顾的处处精细。嘈杂的宴席间总能及时接下杨柳快要到手的大而重的盘子,能及时避免油水泼到她身上,能快速而准确的背出每道菜的价钱以及做法,来应对顾客的刁难,还能在闲言碎语中替她解释,“这是我的小学妹,当然要照顾。我还要靠她帮我写更多报告,整理材料。”甚至还会在吃饭时帮她抢一碗米饭,夺一个馒头。
杨柳收拾桌子上的残羹冷炙,客人坐在座位上目不转睛的看,“小姑娘十四岁了吧?”
杨柳先是紧张,看那人文质彬彬,温文尔雅,有些放心。
“我看你就像十四,他们这里怎么还招童工?我得举报。”
杨柳心里得意,“大叔,我成年了。”
“最多十六,对不对?”
杨柳低下头偷笑,“十九了。”
唐纵走过来递给她一只脏抹布,“去洗洗。”然后,杨柳没能再找见那位幽默大叔。
还有一位暴发户,直接拉着杨柳不放手,“姑娘,我家有一栋两层别墅,三十多亩地,给我当儿媳妇吧?”
唐纵一伸手,“我来。”
杨柳说什么也不进去那个人的包间,什么活儿都由唐纵包了,没有人说什么。
“部长,我本来是打算经历磨难的,没想到全都被你给挡下了。我不知道该感谢上天还是该惋惜错失了这次好机会。”杨柳和唐纵坐在宿舍阳台的地上,边吃苹果边聊天,怀里还抱着热水袋。苹果和热水袋都是唐纵拿来的,说是从酒店里偷的。“我以后再也不想当服务员了。”
“你该谢我,不是谢天!”唐纵说。“今天碎掉的那些盘子得扣我半个月的工资吧。”
本来应该算在杨柳头上的。有一个长相不怎么正直的中年男人故意整她,给别人几只盘子,到她这儿两倍三倍还不够,还要把那些滑溜溜的盘子摆的摇摇晃晃放在她手里。她还没站起身,双臂就被压的酸疼,使不上力,这时候又不知被谁一推一拉,手里的盘子都砸到地上。几个嚣张惯了的直接冲过来骂,那一瞬间,杨柳感觉自己十几年的灵魂被几个人的口水凌迟处死了。唐纵穿过人群,把她护在身后,不费口舌,不生气,不理论,只说了一句便平息了那呼啸而来的恶意,“我来赔,按规定,两倍赔偿。以后这种重活,找我来干就行。”
谁都知道新来的兼职生里,有一个高材生,长得好,品行也好,常常护着一个傻里傻气,土里土气的笨姑娘,连厕所也帮她打扫。
厕所是每天由前台服务员轮流打扫,每人每三天就轮上一次。兼职生都不愿意服从,但是拗不过,最后都放下自尊心去做了。男生要打扫女厕所,女生也要打扫男厕所,男厕所更脏一些。刚开始,杨柳也是站在厕所门口发呆,慢慢地做着思想斗争,差最后一秒就要下定决心了,唐纵拿过她手里的拖把和水桶,从容的表情和在学校里发言时的自信一模一样。
他说:“以后你帮我扫女厕,我帮你扫男厕。”
部长果然是部长,遍观全楼的服务生,也没有出现过这样优秀合作的案例。
“我该怎么谢你?部长,天天请你吃饭都表达不了我对你的感激。”
“那你这意思是既然还不清那就不还了?”唐纵开玩笑说。
“你怎么知道?”
寒风凛冽,月之清辉,凌晨的欢声笑语被刻意隐藏,依然藏不住那活泼乱跳的心。即使那颗心受过伤,此时此刻都被忽略了。
徐慧之发来消息,“陶登每天都会来五楼吃饭,你什么时候来个偶遇?”
徐慧之更新了朋友圈,是三个人一起吃烧烤的视频,只能看到人影在油滋滋的肉上晃。她一眼就能看出那几个黑影分别属于谁,想象那一幕活生生的场景,不由得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