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关山把围巾两端系好,悻悻的松了手。
“我看看你怎么劈,等会你累了换我来”,莫关山边说边走到贺天侧边。
“好啊”,贺天举起斧头,利索的劈开一条木头。
蜜色肌肤的少年在冬日正午的阳光下,赤裸着身子,利索的挥动斧头,木头应声碎裂,莫关山看着汗珠随着贺天的动作被甩下来,他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浑身都蒸腾着热气——是一种很有张力的美。
“呼——” 贺天呼出一口白气,直起腰对莫关山说:“要来试试吗?”
莫关山赶紧收敛心神,接过了贺天的斧头。
学着刚才贺天的动作,放开木头,挥手劈了下去:砰——
一声闷响。
木头好好的,斧头深深的嵌在下面的木墩上……
贺天憋笑,莫关山瞪了他一眼,用力把斧头拔出来,再次劈了下去。
“咔——”
……
莫关山看着被劈下来的一块指头大的木条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
刚刚贺天明明特别轻松啊!
贺天笑出声,走过去指导莫关山。
莫关山僵硬着身体,被贺天摆成固定的姿势,脑子空空的向下劈,心里全是贺天手指的温度,结果竟然劈中了……
莫关山一阵无语。
然后就像是开了窍,一根根劈的十分利索,直到贺天制止了莫关山:“够了够了,咱们用不了那么多的。”
莫关山擦了一把汗,直起腰时才发现身上的肌肉直发疼 ,刚才都快变成机械动作了,连疼都没感觉到。
“这还没有你劈的三分之一多呐”,莫关山甩着酸痛的胳膊,对贺天比了个拇指:“怪不得你力气这么大,牛逼。”
2.
洗了个澡,劈了会柴,竟然已经两点钟了。
莫关山摸着咕咕叫的肚子,觉得时间过得真快。
从镇上回来的时候,正逢集,贺天买了条鱼,莫关山正好大显身手,做了条红烧鱼,香的连导演组都忍不住来讨吃的,作为交换,有个工作人员给莫关山透露了下午的流程——挖石头。
从山的一边,找寻平整的石头,挖出来,背到山的另一边,为了修桥。
村里通向外界的路现在只有一条,就是今早莫关山去镇上的路,虽然相对平整,但绕路太多,山的另一面更近,但有条大河,挡住了路。
村里人为了这座桥,已经工作了三个月,正好冬天没有什么农活,哪家有壮劳力都会来帮忙——毕竟,如果修好了,那将来自己的孩子就可以少走两个小时。
节目组正好想找个累点的工作教一教莫关山这个城里大少爷做人,顺便想着能不能搞出些爆点,用每天一百块的工资半强迫半诱惑的让莫关山同意了。
其他人做这些都是无偿的,譬如贺天。
莫关山背着背篓,跟在贺天身后,贺天踩在那里,他就顺着脚印踩过去。
走了二十分钟,莫关山看见一处被挖空一大片的山体——就是这了。
“我先给你演示一遍怎么挖”,贺天把背篓放下,拿出工具:“然后你自己再试试。”
“好的。”
——
被敲下来的尘土扑上了贺天的头发,一声一声匡匡的响声震在了莫关山心上——挖石头,竟然真的就是在挖。
用最原始的工具,用自己的力气,用自己的毅力,慢慢的把石头敲下来,再用自己的肩膀,一步一步的背到目的地。
肩膀磨出了血泡,血泡再被磨破,皮混着血和衣服沾在了一起,但脚步却始终不停。
莫关山突然认识到,自己现在身处的地方——是如此贫穷。
也如此顽强。
莫关山扯了扯自己和血沾在一起的衣服,抓紧了手中的背带,粗喘着气,踩着贺天的脚印,坚定的跟在他后面。
贺天他,为什么可以如此从容呢。
从进到这个村子里,莫关山就在不自觉的依靠贺天,纵然他衣衫破旧,纵然他家徒四壁,纵然他无依无靠,他就是有种从容坚定的气势。
让莫关山的刺猬外壳露出了柔软,让莫关山忍不住依靠,也让莫关山疑惑:
他不会累吗?不会孤独吗?不会想要放弃吗。
3.
晚上,贺天第一次黑了脸。
因为莫关山血淋淋的肩膀。
贺天沉默的帮莫关山抹着药,莫关山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出声,他知道贺天因为自己逞强生气了,所以——贺天为什么如此关心自己。
涂好药,两人还是沉默,莫关山慢吞吞的穿上衣服,看着贺天在屋里忙里忙去,突然很想了解一下贺天。
“贺天”,莫关山轻轻叫道:“你累吗?”
“嗯?”,贺天摇了摇头:“还好,习惯了,而且今天只做了半天啊。”
“……”,莫关山顿了一下,犹豫的继续说:“不止这个,就是,在这里,一直在这里,这样生活着——你会不会觉得,很累,会不会想放弃呢……”
贺天定定的看了莫管山一会儿,转身走了出去,一句话都没有说。
莫关山颓唐的坐在床上,后悔着自己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这样一听,肯定会觉得自己在鄙视他的生活环境吧……
可是,就是很想知道你能坚持住的理由啊,或许,也能给我一点希望呢。
4.
两人一直沉默着,但默契的睡在了同一头。
今晚安静的诡异,连狗叫声都消失了,莫关山听着自己和贺天的呼吸声,第一万次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那样问贺天。
不知过了多久,莫关山感觉自己都快睡着了,突然听见贺天的声音:
“累。”
“我挺累的。”
“我想放弃过很多次,想着就像别人一样初中毕业就去外面打了零工,我无父无母,其实可以活的很轻松。”
“不过我妈想让我坚持下来吧,习惯了,也就好了。”
“……”,莫关山静静的听着,好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又好像没有。
“但你看着,一直都很从容,这一切我无法想象的东西,对你来说好像都是小事。”
贺天笑了笑,说:“可能我演技太好了吧,我心里的迷茫和恐惧没有消失过一秒,可能我习惯了。”
还有,不知道为什么,在你面前的时候,就突然感觉有了点希望的样子,所以不自觉的,成为了你所说的从容——这是贺天没有讲出口的。
莫关山没有再讲话,两人带着各自的心事,在一个被窝里睡了过去。
5.
第二天醒来,莫关山还有点沉浸于昨晚的气氛,但贺天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一把将莫关山从被窝里扯了出来,笑的坦坦荡荡。
今天去卖鱼干!
贺天搬出前些天晒好的鱼干,向莫关山介绍这些鱼都是他什么时候在哪里捞上来的。
“这么多!!”,莫关山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震惊。
贺天满意的笑了笑,招呼莫关山和自己一起搬鱼。
还是那辆小三轮,还是那个小山路,莫关山坐在一堆鱼中间,感觉自己已然成为了大地母亲的亲生儿子。
土出风格,土出格局,再见了校霸,再见了酷boy,从此只有大山的子孙——莫关山!
——
集市上闹哄哄的,莫关山和贺天把鱼摆好,一个大爷走了过来。
大爷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莫关山一个字没听懂。
……
莫关山尴尬的咧了一下嘴,凑近大爷:
“您……那什么,再说一遍?”
大爷又讲了一遍。
莫关山依然没懂。
瞅了瞅旁边看笑话的贺天,没有丝毫帮忙的意思,还在偷笑,莫关山不服输的劲瞬间上来了。
不管大爷在说什么了,莫关山面无表情着一张脸,开始跟大爷比手语——先指鱼,再比划数字,然后用卡姿兰大眼睛死盯大爷:买不买!
大爷买了。
可能是镇上的人对导演组的阵势好奇 或是莫关山的红发惹眼,没过一会儿,莫关山的摊位前竟然聚了一大堆人。
而莫关山,也用冷酷的手语,和卡姿兰大眼睛,卖掉了所有鱼干。
收摊的时候,莫关山仿佛扬眉吐气一般,对着地上一指,命令贺天:“收摊!”
贺天故意摆出郑重的表情,对莫关山抱了个拳:“好!”
两人顿了一会儿,都笑了起来。
——
中午,两人吃完饭,隔壁大娘突然把贺天叫了出去:“天天呀,镇上的人都说残联来你家拍电视呐,还带个聋哑人小孩,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