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生孩子,朱棣勉强也算见识过两次。一次在宫里,他陪着母后的时候见过一次宫妃生产,他等了一刻钟不到,因听不惯那惨烈的叫声,就离开了。还有一次在一位大臣家里,赶巧听见了,那喊声更是凄惨,似乎要刺破天。
那会子他年少不懂事,!,只觉得这声音太不悦耳,避开了就是。但如今想来,这些生产的女子必定极为疼痛,才会让她们这些平日里素来温声细语的女人们喊叫成那样子。
他的小女人生在乡野,还不算温柔淑女,连吃东西的样子都那般豪放,想来疼痛来的时候,必定叫得更大声。
所以朱棣才刚他在外等待的时候,一直绷紧神经听着屋里的情况,想着徐青青喊声最大的时候八成要两句话安慰她。
朱棣一直在门前的院中央站着等候。他今天在外奔忙了一上午,不曾歇下过,也不曾喝过一口水。秋日晌午的日头大,尤为晒人,朱棣也不觉得如何,就硬站在那里等足了整整两个时辰,凭着太阳从中天到西斜快落山了,他没移动过半步,任别人来劝也不听,搬来的凳子也没坐。
朱棣匆匆看
了眼孩子,便撩起袍子,坐在床边,拉住徐青青的手。见她面色不复之前红润,嘴唇还有一处磨破了,手不觉收紧,朱棣紧张地询问徐青青状况如何。
“疼。”徐青青冷吸口气。
朱棣垂下眼眸,“本王知道,你——”
朱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握疼了徐青青,立刻松开手,再看徐青青的时候眼中略带歉意。
徐青青还是第一次见朱棣有略微慌乱的时候,笑了下,让稳婆把孩子抱过来,让朱棣抱。
“我还没抱呢,第一次让给王爷。”徐青青笑道。
朱棣这才正经地打量被送到他跟前的小家伙,小小的一只被裹在被子里,脸蛋都没有他一个巴掌大,皮肤红红的,脑袋上长着稀疏的几根毛都贴在脑皮上,双眼紧闭着,薄唇和鼻梁都像极了他,不过皮肤皱巴巴的有点丑。
朱棣又看一眼徐青青,在徐青青密切注视下,才小心地从产婆手里接过孩子。只觉得是软软的一滩,好像稍微用点力就会碰坏了,所以朱棣把他抱起来后便双臂僵硬,一动不敢动。
稳婆看出了燕王爷的尴尬,忙笑着夸赞燕王抱孩子的姿势极好,再多抱几次便会更!熟练了。徐青青随即凑了过来,用手指托着小家伙半握拳头的小手,然后又端详了一遍这孩子的长相。
“都说儿肖母,可怎么看他长得都更像王爷。”徐青青扭头疑惑地问朱棣,“你说是不是这孩子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偷听我们讲话了,知道自己出生之后要被自己的父亲带着,所以就开始拍马屁了,要长得更像父亲一点?”
朱棣此时听到‘父亲’这个词儿,全然有了不同的感觉,他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倒是依了徐青青的话,越看越觉得想自己。思及这便是自己的血脉,他和心爱的女人所生,眼眶有些发热。
稳婆等人还在屋内候命,徐青青悄悄戳了一下朱棣的后腰,用眼色示意他。
一时间屋子里人齐声谢恩,不单单今日在产房内伺候的人有金瓜子可拿,整个凤阳府上下都得了赏钱,连最末等的扫地小厮也有一贯钱可拿。阖府喜气洋洋,都在说巧话恭贺燕王夫妻。
朱棡和朱樉听说了好消息,赶紧过来瞧他们的大侄子。
“哎呦,这长得可真像四弟,唯独这双眼有几分像四弟妹,等大些了可了不得,怕是要做咱们大明第一美男子了。”朱棡喜欢得紧,闹着要做这孩子的干爹。
“胡闹,哪有三伯闹着当干爹的。”朱樉扭头对朱棣道,“若可以,那我也要当。”
他学自己。
朱棣直接打发奶娘从两人跟前抱走孩子,不准他们再看。
二人这下同仇敌忾了,一起说朱棣不厚道。
朱棣倒不甚在意,得工夫喝了口茶后,便淡声问二人什么时候离开。
“诶?我们这才来呢,不留我们吃晚饭?”朱棡惊诧问。
“二哥三哥也忙了一天,该早点歇息。”话语里的内容好似有那么一点关心人的意思,但配着朱棣那张淡的漠脸,任谁都知道他这是明晃晃地在赶人走。
“四弟妹刚生产完,四弟确实该多陪一陪她。”朱樉识趣地起身,一把拽起还要理论的朱棡,叫他别再添乱胡闹。
“二位兄长见谅。”朱棣难得客气一回,随后还跟朱棡表示,想等孩子满月那天保他吃个够,好酒好菜伺候。
朱棡这才消了脾气,乐起来,一面跟朱棣道别了,一面边走边问朱樉。
“二哥觉不觉得四弟好像有点变了,和以前比有那么点人情味儿了?”
朱樉应承,又问朱棡,晋王妃的事儿可查明白没有,“如今老四的媳妇儿可都生了,你这事儿还在查?”
提起晋王妃谢氏,朱棡便一脸的不耐烦,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取来个惹事精回家。
“刚得消息,说是大嫂的身子不大好了,只怕入冬后难熬过去。”朱樉道。
朱棡蹙眉:“她怎么这么想不开?我家那个倒挺好呢,写了几页的信跟我赔罪,我没理她。”
……
他进屋的时候,看见徐青青正摆弄着放在床边的三个木雕小人儿,嘴角带着些许微笑。这睡了一觉之后,脸上终于恢复了些许气色,倒叫人稍微放心了些。
朱棣大步走到徐青青身边,便把人儿搂在了怀里。
“辛苦你了。”
“能不能和王爷商量个事儿,”徐青青仰眸,有几分可怜巴巴的意味,看着朱棣,“这坐月子的时候我能不能悄悄破例沐浴,擦身也可,熬一个月不洗不仅脏,其实对身体也不好。我知道惯例不好破,那咱们保密,不让外人知道行不行?”
“既是惯例,自有其道理,为何不守?若因此落下病了,岂不受罪?”朱棣反问徐青青。
“这不沾水、不沐浴的缘故是怕受风着凉。可咱们这有这么多人伺候着,处处周到,必然不会如此。再者我在一些医书孤本上看到了,这用艾草或老姜煮水沐浴,对身体反而有好处,可以祛风除寒,养得好了,身子反倒会比以前更好。”徐青青说完,见朱棣犹豫,就晃了晃他胳膊,求他同意。
朱棣审视徐青青:“
哪本医书写得,拿来我看看。”
“王爷大约没听过一句话。”
“嗯?”朱棣眼里的审视意味更浓。
“一孕傻三年!妾身刚生完孩子,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哪里会记得那么清楚是从哪本医书里看到的,反正在那一百本医书里头总有一本写了。”
“生的时候可疼了,我知道王爷在屋外等着,一定会心疼我,我就怕我叫大声了,王爷听着会难受,特意强忍着没敢喊——”
徐青青话没说完,后脑勺就被一只大手捧住了,按在胸膛上。徐青青感受到他胸腔震动,低沉而磁性的声音贯入她的耳中。
“依你。”
徐青青雀跃了,高兴地笑一声,从朱棣怀里冒出头来,打了个哈欠,在榻上躺平。
徐青青有一话本还没看完,正到精彩之处,上部看完了,下部最近才出,昨日下午碧螺才帮她把下部买到手。
昨天晚上燕王正好在,徐青青当然不好意思拿出来看。她怕燕王嫌弃话本里的内容烂俗,直接没收了她的‘宝贝’。
这书里讲着一位家世好又有才华的男主,被家世更好的表妹算计到床上后,竟娶了表妹她守寡的娘亲,这操作实在是太刺激了,而且这会儿表妹已经怀有身孕了。徐青青特别期待接下来的剧情。
说起来今天这孩子生的正是时候,坐月子的时候燕王肯定不会能晚上陪同。刚才她已经睡一阵了,这会儿刚好不困,躺着看几页正合适。
“又要用完本王就扔?”朱棣睨一眼徐青青。
“妾身也想王爷陪在身边,奈何这规矩要守着,坐月子,不可啊,没法子留王爷。”徐青青故作一脸为难道,还表出一副依依惜别的样子。
“王妃才刚所言极好。”朱棣伸手抚摸着徐青青的脸颊。
“啊?哪句话?”徐青青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在心念着她终于成功卸货,可以看话本放松一下了。
“悄悄破例,不让外人知道。”朱棣附身亲一口徐青青的额头,“本王陪你,每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