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团扇,王沅觉得自己都有些犯困了,偏偏阿颜的兴致倒高:“郡主,也不知道苏家郎君何时能回呢?”
该回就回了呗,王沅一顿,没出声,手上很快又继续扇着,此时有微风阵阵,打扇纯粹是她有点闲得慌。
“郡主,”阿颜见她没出声,又自小竹榻上抬起头来,往她这边蹭了蹭,放轻了语气:“说起来,苏郎君至今还没有信来呢。”
“下个月,可就要是七夕了呢。”
王沅心里琢磨了一下,还真是这回事,不过苏六郎铁定是赶不回来啊,想也无用。
不如正午时候让人晒晒书和衣服,下午便去苏府,跟九娘约约乞巧之事,也免得她孤身在京,过节也是孤零零的一人。
打定了主意,她放空了思绪,也就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连手中的团扇,也不知何时掉到了榻下,倒悬在脚踏边,缀着的流苏被夜风吹得摇曳生姿。
院中的回廊下,灯影微晃,而她的床榻前,一片月色如霜。
可人算不如天算,还没等到七夕,洛京城又出了件大事,竟是圣人在上朝时,直直地昏了过去,醒来后也是脸歪身瘫,据说已经说不出话来,竟是有了中风之象。
这下可就遭了。
圣人可还没来得及立下储君人选,一时之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一波一波的医师药材,流水一般地被送入宫中。
几位皇子的生母恨不得天天守在圣人的床榻前,侍药喂食,都不肯假手于人,连几位皇子也是在时常在朝堂上争吵不休,连王沅这等不出门的都知道了。
至于为什么知道,看看眼前这位,正跟她一起染蔻丹的小娘子是谁,就一清二楚了。
“阿沅这儿的凤仙花倒是生得好。”
柳箐拈起了一朵还沾着露珠的朱红花朵,多层的花瓣掩住花心,花尾翘然如凤状,然后,这朵花的花瓣,就被她一片片地扯了下来,出手丝毫不留情。
一旁拿着小药杵捣花汁的卢娴附和道:“这花颜色且正着呢,一会保管能调出最红的蔻丹。”
而王沅则是坐在桌案边看她们动手,而后默默地端起今日的第二位冰碗,这回还加了切碎的西瓜与香瓜块,红白浅黄透明相间,甜香冰爽,委实美味。
让她吃了一碗又想着下一碗,全然不顾一旁的阿颜快要杀人的眼神。
最后还是柳箐看不过去,笑着出言制止:“阿沅还是少用些冰,吃坏了肠胃可就不好了。”
一连用了两碗,王沅也有些心满意足,就放下了拳头大小的玉碗,用丝帕拭了拭唇边。
虽说夏日炎炎又没有空调,好在她身份够高,供给的冰都是足足的,倒也不难过。
“如今天热,圣人又瘫于病榻,听闻晋王日日哭泣,常亲自为圣人更衣擦身,传出了孝顺之名呢。”
柳箐一边扯着花瓣,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唇角微翘着,仿佛在说笑话一般。
一旁的卢娴撇嘴:“平日也不见得晋王有多孝顺,这会倒是会赶着当孝子。”
她伸手戳了戳王沅:“阿沅怎地想?”
自从苏六郎跟秦王表明了立场,她们两人在自己面前就一点都不收敛了,三个人小聚简直跟党羽聚会一样,时不时就讨论些朝堂之事。
“左右也不会成功,且当做看戏。”王沅面无表情地回应,她拿起小银剪,开始剪起了成片的丝绵。
照着甲片的大小,裁剪成长条两头圆的形状,一会浸染了鲜红的花汁,贴到指尖上,便不会如寻常用叶片包裹一般,染得到处都是。
不过晋王这招虽是吃相难看,倒也不是不行,甚至可以说是大大的有效。
本朝以孝治天下,孝道为重,连她都得日日早起去给老夫人请安。
晋王若是能传出个孝名,便是满朝文武都知他做足姿态而已,消息散播到民间,也能给他博得个好声名。
绞出的花汁过滤了几遍之后盛在了莹白的玉碗中,不透明的花汁深红清香。
王沅顺手将磨得碎碎的明矾粉倾了进去,用了玉杵慢慢地搅,然后才将方才剪出的丝绵片摆放在盘中。
柳箐就取了干净的毛笔蘸取了花汁,往丝绵片上一遍遍涂抹,洁白的丝绵顿时染透了红。
然后就有婢女拿了竹镊小心地夹取后,仔细地贴到了她们三人的指尖,还候在一旁,时不时地蘸了汁液来润湿丝绵片。
她们三人只需各自伸直了十指,等着蔻丹染好便可。
过程需得许久,好在王沅早有先见之明,她已经吃够了冰碗,又直接半躺在了凉榻上,只等着染好便是。
“阿沅可是想苏郎君了?”卢娴挤眉弄眼地说,就是看不惯好友这个懒散的模样,想逗逗她。
不想理会她的打趣,王沅垂下眼帘,抬起指尖轻轻吹了吹,摆明了拒绝调笑。
“我倒是知晓些许,还是闻清昨日对我说的。”
似乎是附和卢娴,柳箐也来凑热闹,“听闻苏郎君十日前已经到了边关,领了一队精锐就往敌境去了,算算时间,许是这几日应当要有结果了。”
那岂不是苏六郎很快就回来了?
王沅面上淡定,耳朵都竖了起来,偏偏还表现得恍若未闻一般,要不然她这两个好友日后不定怎么打趣她。
柳箐看了看故作镇定的某人,刻意扬声道:“闻清还道,晋王已将这消息透露了出去,苏郎君这回可是深入虎穴呢。”
作者有话要说:当当当!我!我又来了!
想安利一下另外一个基友的文,嘿嘿,趁今天还在夹子上,《穿成古代万人迷》by苏之灼~还在连载,但是已经很肥了!
文案如下:
许倾穿成了当朝相爷的嫡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小日子过的是美滋滋。
还在古代搞起了娱乐圈,排了话剧选演员,出了杂志搞报刊。
直到一位寡言少语,清冷俊美的神医搬进了相府,为她看病。
相传他医术高明千金难请,可偏偏自己却先病在了相府。
别问,问就是心病还须心药医,而这解药,便是许倾。
于是不知不觉走上人生巅峰的许倾万万没想到,自己搞事业的同时,居然还搞到了货真价实的皇子!
第64章 梦魇
什么, 晋王把苏六郎要奇袭救父兄的消息都透露出去了?
这下王沅不淡定了, 这是什么品种的奇葩,才能在此关键时刻,为了坑人,为了储位,竟是连边关安危和将士的性命都不放在眼里。
这等人,当然是不配坐上皇位, 她心下鄙夷厌恶更深了几分。
可当下要紧的是, 苏六郎可会有事?
她一下坐起了身,正要追问后续, 更想知道秦王与楚王可有对策。
就看见了柳箐正笑着望着她, 顿时清醒了过来, 若是苏六郎真的有难,她还能笑得出来, 显然是又要逗自己玩了。
得,王沅又躺了回去,伸手示意婢女帮她把方才蹭乱的染色片调整好, 才缓缓地道:“阿箐且说说, 是不是已经拦住了晋王派去的耳目?”
“还真是瞒不过阿沅。”
若不是手上在染蔻丹, 柳箐几乎要抚掌而笑, 这会只能翘起指尖,用掌心轻柔地拍了两下,掌声闷且哑,并不畅意。
“苏家在边关深耕数年, 更何况秦王的外家也曾出过武将,边关这般要紧所在,又岂能让晋王手下的宵小作祟。”
柳箐冷冰冰的语气一出,颇有几分运筹帷幄的自信谋士风度,惹得卢娴咂舌道:“阿箐若是男儿身,说不得就是秦王府幕僚里的心腹,身居朝堂之上,人称一声相公也未可知。”
这话说得王沅也点点头,不过她想得更大胆一些,若是柳箐入了宫,说不得跟那位姓武的女皇有得一拼。
不过现在嘛,她心下一晒,就反而调笑起了柳箐:“阿箐说消息昨日才从崔五郎那得来,可见你们二人当真是寸步不离的。”
这话说得柳箐难得几分羞涩,她垂首打量着手上贴着的湿湿嗒嗒片状物,慢慢道:“闻清才智过人,我与他相处,难免有惺惺相惜之感。”
然后又将问题抛了回来:“那阿沅呢?你当初对苏六郎也不甚在意,如今可也是真得心悦于他了?”
它来了,它来了,闺蜜三人组万年不变的话题,变美和男票,说起来,这还是她们三人头一次谈到现任未婚夫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