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这人能找回来吗?”
一片沉默之后,有人开了口。
“应该吧!不是说没有介绍信哪里也去不了吗?”声音有些不确定。
“顺秀妈,你家顺秀确定东西都在吗?”
“那可不!你们昨天不是看着吗?只拿了一个小包出的村!”
旁边围着的人听见这话,脸色好了许多, 只是终究没有完全放心。
今天一大早, 村里的青壮们能去的就都去了,地里的活也顾不上了, 就剩些老弱病残在家里看家。
“唉!希望进年他们能把人给找回来吧!”要是真没了, 这每月可少好几块钱呢!上哪儿找啊!
说话的妇女一脸愁苦。
“都是姓孔那个小贱人发骚勾引男人, 不然哪儿有这事!要真回不来,我非得活撕了她不可!”
这话一出, 又是引得众人纷纷附和,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
丫丫妈混在这一堆人里默默洗着衣服,想到昨晚丫丫给她的一卷钱, 再结合今天早上听到的这一些话, 哪里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原本就低着的头顿时压得更低了些。
她家没男人, 自然也就没有人通知她去找人, 想帮罗知青干点儿什么,但她一贯和村里人不太来往,不好贸然跟着村里人去,免得惹人怀疑, 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了。
河边的妇女打开了话匣子,你一言我一语的,不是等找回罗知青要干嘛干嘛就是要如何教训孔知青和林知青,丫丫妈听不下去,又心虚怕被人看出什么,索性胡乱过了两遍水就端着木盆回了家。
不提李家庄人是如何去市里找人的,被人惦记着的琳琅此刻在火车的咣当声中醒来的。
盯着上头白色的床板迷瞪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在哪里,一个激灵,连忙爬起来。
“醒了?还早呢!”
对面的人迷迷瞪瞪的,眼睛因为刚醒,还泛着水润,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像只迷途的小鹿,方平津看了两眼,垂眸抬起拳头放在嘴边咳了一声。
“啊?哦,不睡了!”琳琅举起手赶紧抹了两下眼睛,抹下两坨眼屎,干笑一下就下了地。
昨天睡得早,实在是已经睡得足足的了,她都没想到,居然能在这样一座火车上一觉睡到天亮。
琳琅穿好鞋子,转头背过身就要叠被子,对面大概是当兵习惯了,被子叠得跟豆腐块似的,她虽然叠不好,但是也不好意思就这么团成一团丢着。
双手捏着被角,琳琅伸手一抖,突然,浑身都僵硬起来。
方平津本是想着去帮忙叠被子,结果一抬头,视线也僵住了。
琳琅今天穿的还是昨天那件粉色碎花布拉吉,背对着他,因为弯腰叠被,屁股不免翘了起来,此刻,大腿根处的裙子上,明明白白多了一团深色的印记。
“咳!”咳了一声,方平津立马移开眼,踌躇着该怎么开口。
琳琅猛然转身,看到方平津不自在的样子,手一伸,摸到屁股处的湿润,脸上顿时滚烫起来。
“怎、怎么办?”眼神落在被盖住的床单上,琳琅僵硬着身体,语气里隐约有一丝哭腔。
实在是太尴尬了!
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这么丢人过!
火车上的床单被罩都是白的,火车票都是实名购买的,难道她以后就要成为这座列车的传说吗?
家里有女人,他也不是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但是知道是一回事,真的‘见识’又是另外一回事,说半点儿不尴尬是不可能的。
“没事,你先等会儿!”
努力绷住脸,方平津双手并用把车厢门打开,叮嘱琳琅一声,出门找人帮忙去了。
琳琅迫不及待上前反锁住车厢,转身背靠在车厢壁上缓缓滑落!
“呀!”压抑着叫了一声,琳琅双手捂住脸,滚烫的温度从脸上传到手心。
早不来晚不来,穿过来一个多月了没见过姨妈,她一天天紧张的早把生理期这事儿抛到脑后了,偏偏在这逃出生天的第二天来,在她准备要迎接新的生活的时候给她这么一个‘别具一格’的开头,老天这是玩她吧!
见不得她好啊!
琳琅扑到床边,双手握拳在被子上狠狠锤了半天发泄心里的郁气。
动作太大,这些琳琅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下身液体流淌的感觉,猛地僵住,琳琅慌忙站起来,到处看着,扯过背包倒过来把里头的东西用力往外抖动。
唯一能和纸沾边的东西就是纸质的钱和票了,血色慢慢滑落,在白色丝袜上留下一道道红痕,琳琅又气又窘,忍不住双手抱膝,蹲着哭了出来。
好半天,琳琅才听到了外头的敲门声。
“谁?”琳琅抬头,哑声问。
“同志,我是这辆车的乘务长,你的朋友叫我来的!”
听到琳琅的声音,方平津稍微安了点儿心,对着乘务长点点头就转身离开了,琳琅这会儿肯定不想看到他。
门吧嗒一声开了,张巧巧推开一条缝,侧身进了车厢,然后把门继续关严实了才转过身来。
车厢靠左边的床边蹲着一个看起来十来岁大小的小姑娘,此刻正抬头看着她,阳光从她背后的窗口照进来,整个给她镀了层金光,黑亮的长发带着刚起时的凌乱,铺满了小姑娘整个纤细的腰背垂到地面,透着一股随性而慵懒的意味,要不是此刻小姑娘眼睛通红,脸上挂着要掉不掉的泪珠,这绝对就是一副晨起美人图了,当然,现在来看,可怜巴巴的美人,也是美人1
张巧巧抿了抿嘴,克制住脸上的笑意,把手里的包袱递过去,“这是给你准备的,列车上有些仓促,但是也都是新的,你放心吧,以衣服是我们列车上的一个小姑娘,原本是要结婚了给做的一身红裙子,就试了试,没穿过,你们身量差不过高,应该能穿的着,还有内衣也是新的,月经带原本是我拖人买给我家闺女的,你这可真是运气好。”张巧巧说到最后都忍不住感慨。
“谢谢大姐!”琳琅连忙站起来接过包袱,眼巴巴的看着对方。
张巧巧也是识趣,帮着把窗户上的帘子拉上,自觉出去站在外头守门。
琳琅迫不及待换上衣服,这时候的月经带是用两条长长的带子绑在腰上的,中间有开口的地方,可以换棉花,对方还贴心的准备了一些替换的棉花,真不知道对方这是怎么凑齐的!
终于把身上收拾干净了,琳琅这才有心考虑别的。
地上滴落的血迹,干脆就用换下来的丝袜给擦干净了,脏衣服揉成一团装到对方给的包袱里,仔细确认地上都收拾干净以后,琳琅这才站起来,五指当梳,随意巴拉两下把头发绑了个低马尾,深呼吸几口,拍了拍发烫的脸颊,这才拉开门把人让进来。
“大姐,实在是谢谢了!”密闭的空间里,琳琅努力忽略对方打趣的眼神,真诚道谢。
“嗨!客气什么,都是同志,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再说,这也是你对象的功劳,那是你对象吧?”张巧巧笑着摆摆手,随后一脸八卦道。
“不是!”琳琅连忙解释。
“年轻人不用不好意思,大姐又不是不懂!”张巧巧一副很了解的样子。
“不过你这对象,我可真得夸夸,多好的人啊,长得好,还是解放军,又体贴,你不知道他昨天来找我的时候,可着急了,虽然脸上没表现出来,但是大姐可看得明白,火车上衣服什么的还要新的,这多难找啊!那衣服什么的人家可是不乐意给的,还是你那对象,给出了两倍的价钱和布票人家才同意的,我本来说我这里有旧的,他还说怕你不习惯,愣是不要,你看你,可得好好珍惜,现在这样体贴的男人可不少找,一个个当大爷的倒是多的很,何况还不忌讳你来事儿,不像我家的,你是不知道......”
琳琅从一开始的不好意思变成了现在的尴尬,话题早已经歪到了大姐关于她家男人的各种吐槽,她接也不是,不接又太冷场,只能嗯嗯啊啊着。
扯了半天,张巧巧突然反应过来,一拍大腿,“看我!年纪大了就是话多,同志你可别嫌弃。”
“没有没有!”琳琅连忙摇头。
“总之啊,你那个对象很是要得,你可要好好珍惜,那我就先走了,有事你来找我。”张巧巧说完站起来准备拉门。
“哎!大姐等等!”琳琅赶紧把人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