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得到冰晶莲,获得生机,便要把握好这个少女,她所说的爷爷在这个凌华村定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夜里会凉,你得跟我进到溶洞深处,那里有温泉,还能生火。”
贺清之点了点头,用双臂撑起身体,一点点试图挪上竹排,但后背的伤势因为血痂的缘故与衣物粘连在了一起,一动弹便传来火辣辣的疼。
一声压抑的闷哼还是传入了一禾的耳中。
她看着名叫璟瑄的男子,以手代足困难移动的模样,心中同情不已。要不是她不能透露自己捡了个村外人藏在禁地,她一定会找村内的祁老头帮他打造一架轮椅,这样他行动起来也方便,轮椅也更适合他养伤。
对贺清之来说,他早已发现那叫一禾的少女目不转睛一直盯着自己看。
所以,他故意拖着毫无知觉的下半身费力挪动,好不容易才侧躺到竹排上。
虽然贺清之是有意为之,可这一个过程也激起他内心潜藏许久不为人知的一面。
那些阴暗的情绪开始蠢蠢欲动了。
于是,贺清之干脆不再压抑。
因为,他想到了唐晚泠。
想起上一世自己一手带大的小阿泠,贺清之的手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唇角原本一直带着的弧度也消失了。
上一世她曾见过他最不堪的一面,也是那一刻让他退缩了,躲进了自己用尖刺垒起的屏障内,将她刺得遍体鳞伤。
痛苦的回忆,让隐藏多年的自卑与不甘,仇恨与愤怒顿时排山倒海而来。
所以,贺清之借题发挥,寻一个宣泄口,将那些藏于阴暗角落里的不良情绪宣泄出去:“姑娘这般看着在下,是何意思?”
一禾顿时察觉,眼前的男子原本清风朗月的气质,此刻竟然完全变了……变得阴霾,就像是暴风雨的前夕。
就连火光也因他的情绪,变得摇曳而恍惚。
他生气了!
因为自己看着他,看见他因为残疾而不便的模样。
一禾有些心慌,说话自然是少了些底气:“我……我是想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忙……”
“帮忙?姑娘怕是从未见过在下这种瘫废之人吧。”贺清之冷笑一声,“若是当真有心,还会在此看好戏吗?”
“你!”一禾咬着唇,半天都想不到该说什么,好半响才道,“你们外面的人果然和爷爷说的一样!”
“喔,外面的人?”贺清之调整好姿势,艰难的躺下,强忍着心房阵阵刺痛又道,“姑娘眼中的外面人,是不是都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呢?”
一禾猛一跺脚,乌溜溜的眼眸立刻瞪圆了:“我哪有那么说!”
这个刚才还温文儒雅的男子,就因为自己看见他行动困难的样子,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他要是不愿意动,可以叫她帮他呀!
为什么自己爬完了,又责怪旁人看着他?
怎么外面的人,心思那么诡谲,她完全不能理解他此刻的心理变化。
“那姑娘又是何意呢?”贺清之说完,仰起头。
他的眼眸之中潜藏着一丝自卑,是他有心流露,用来试探这个叫一禾的少女。
这样的情绪,也是贺清之不忍心在唐晚泠面前展现出的真实一面。
一禾从未见过这种眼神。
因为,凌华村的山民虽然没有大富大贵的生活,可他们随性自在,生活无拘无束,每一个人脸上洋溢着最淳朴的笑容。
这样压抑,带着落寞且悲凉的眼神,深深撞击着她的心灵。
他是真的无法承受被人像观赏物一样对待。
是她错了……
“咳咳……”贺清之心房又是一阵紧缩,猛然间呕出一口鲜血。
一禾慌忙蹲下身,伸手就要去推,可一瞬间她止住了动作,他一定不想自己碰他吧……
所以,一禾只能低声呼唤:“喂,你怎么样啊!”
可竹排上的男子一动不动,火光的映照下,她见到星星点点的血迹撒在尘土之上,一禾心中一惊。
“璟……璟瑄,你说话。”一禾咬咬牙,伸出一个手指,轻轻戳了戳,“我真的不是有心要看的,你别生气了!”
贺清之虽然伤疲加身,意识却还没有完全消散,方才的情绪三分真七分演,目的就是为了激起一禾的同情心。
为能获得冰晶莲打下基础。
那些情绪从这个宣泄口流出后,他莫名地平静了不少,唐晚泠最后的呢喃和恳求声又出现在他耳畔。
所以,贺清之一时没有理会一禾。
因为,此刻他的小阿泠应该已经安全回到了别院。
她该是醒了吧。
*****
月高悬,大如圆盘。
可,人却离散了。
贺清之终究抛下了自己,即便唐晚泠已经知道了,他是有计划的,他一定会回来,可心还是无法平静。
春风本该暖人心头的。
但,这一刻,唐晚泠却觉得心头瑟瑟,说不出的情绪萦绕着她的心。
怪贺清之吗?
唐晚泠觉得,她很难不怪他如此轻忽生命。
然而,她却明白贺清之的抉择,的确为了她好。
她只是弱质女流,而他身有残疾又病体未愈,若是再带着她会给他带来更多的危机。
可她,却没有办法不担忧他。
看着手中握着的匕首。
唐晚泠忍不住抚摸着匕首尾端那条长长的银索,就是这银索将她绑在悬崖峭壁之上。
银索上还留下了贺清之的血迹。
“阿泠。”
低声地呼唤,拉回了唐晚泠的思绪。
她扭过头,便见着今日将她自悬崖峭壁边救回的少年。
“朱桦哥哥。”唐晚泠的声音很低。
她垂着眉眼,视线落在手中那把古朴无华的匕首上,那银索上还残留着贺清之的气息。
令她安心的气息。
朱桦走了过来,坐在唐晚泠的对面,仰起头,看了一眼夜空中闪闪烁烁的星辰。
“你在怪公子没有告诉你吗?”说完,朱桦又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少女。
唐晚泠一愣,怪吗?
她气恼的并不是贺清之的隐瞒。
因为,她明白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暴露贺清之的真实身份。
即便她还弄不清楚他是不是还有其他的身份。
可她却知道,在他心底藏了许多的事情。
此刻,她也分不清心中麻乱纷扰的情绪究竟是为什么。
但有一点,唐晚泠可以肯定的。
那就是,她担心他,担心极了!
她好怕他一个人在崖底难以生存。
“你很早就知道,公子有计划要下那个悬崖吗?”唐晚泠忍不住问道,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很想了解贺清之。
朱桦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了:“也不是,但是我知道公子的病需要一味药引,公子寻访多年,才确定,那东西就在那悬崖绝壁底下。”
他的病……
唐晚泠的眼神中是隐藏不住的担忧。
那日,那个老者说过,贺清之若是再不顾身体,说不定就会……
她不想贺清之有事。
“所以,公子支开你,就是为了单独行动,对吗?”唐晚泠抿着唇,她明白的。
那是万丈深渊,贺清之那么好的人,又怎么会让旁人为他深入险境。
他是认为,那是自己的救命药引,必然要他自己去取。
即便,他已经无法站立了。
朱桦叹了一口气:“我是事后回到别院,才明白公子的苦心。”
“置诸死地而后生。”唐晚泠呢喃着。
她学过这个词,她的父亲曾经给她讲述过这个典故。
虽然贺清之没有在真实的战场上,可生命的争分夺秒何尝不是一场保卫战。
唐晚泠站起身,双手握住那把匕首,紧贴在胸口。
她还记得,贺清之坠落之时控制了她的意识,他说等他,他一定会回来的。
她相信他!
朱桦瞧着少女的背影,恍惚间与自己伺候了许久的公子有些重叠。
他们竟然意外的相似。
究竟哪里相似,朱桦歪了歪头,伸手抓了抓额间的碎发,而后又抬起头。
没错了!
唐晚泠和自家的公子一样,沉思的时候给人一种静静地,像是月亮一般宁静致远的感受。
突然,唐晚泠转过身。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去接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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