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妮不愿但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她想去扶余声坐到轮椅上,可是却被余声所拒绝。余声要求警察在他下床之前先带倩妮离开,可是倩妮却用极尽卑微的声音哀求他不要。无奈之下,警察当着倩妮的面将余声扶到了轮椅上,可就在他毫无遮挡地坐到轮椅上时,倩妮如五雷轰顶一般发现他的左腿只剩下膝盖以上的部分。
倩妮吓坏了,颤抖着连连退了几步,直至她的背重重地撞到墙上。就在惊慌失措之间,她眼睁睁地看着警察将余声推出病房,而她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那死寂的病房里才传来了嚎啕大哭的声音。
从那个阴冷的午后一别,倩妮再一次见到余声还是在对他进行审判的法庭上。在此之前,她本以为可以在绑架枪击案的审判中见到他,毕竟他们两人同为此案的受害人,可是那场庭审余声授权律师全权代理此案,倩妮知道那是因为他在刻意回避她。
倩妮后来从刘队长那了解到她离开工厂后的大致的案发经过。陈齐州得知余声并不是于家少爷之后恼羞成怒,他一拳砸向正在沉睡的余声,慌乱间整个椅子都翻倒在地,余声手上的炸弹遥控器也掉落到一旁,那个矮个的年轻绑匪眼疾手快地将炸弹遥控器踢飞。那时,余声失去了制衡他们的武器,只能任凭他们拳打脚踢。就在他们殴打余声的过程中,绑着余声的麻绳自然脱落,余声趁机站起身来,将面前的陈齐州一把推倒在地。余声赶紧向门口跑去,可刚冲出不到十米,一颗子弹就穿过了他左腿的膝盖,他应声倒地。那颗子弹来自陈齐州手中的□□,他的枪法极准,当年还有□□的时候,他可以在林子里准确地击落一只快速飞过头顶的麻雀。余声忍着剧痛,拖着受伤的腿起身想继续往门口前进,可他的速度太慢,陈齐州悠然地走到他的身后,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陈齐州本想对着他的头补上一枪,可被两个远房侄子所制止。只勒索钱财,不害人性命,况且余声跟于家没有丝毫关系,就算杀了他也不算是为陈唐报仇。最后,陈齐州一脚将余声揣进了毒液池里,就这样让他自生自灭。几乎所有池子中的毒液都已被抽干,但不巧的偏偏就是余声跌落的这个池子里还残留着一些毒液。鲜血顺着弹孔不断地往外流,毒液却顺着弹孔不断地往身体里钻。总之,后来伴随着大失血的还有严重的伤口感染,为了能够保住性命,只能忍痛进行了截肢。
一个沉重而压抑的故事,要是放在以往,倩妮只会伤心着被这个故事所打倒,可是现在,她必须要打起精神,必须要为余声的有利辩护而战斗。
她给余声的辩护律师讲了一大堆故事来证明余声是个善良的人,可是对方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这些都不能作为呈堂证据。或许是实在不忍心再让眼前这个天真的女人失望,抑或是他需要给她找点事做以防她再来烦他,当倩妮对律师讲到余声曾经获得过区政府颁发的“见义勇为奖”时,那位律师告诉她把证书找来,或许可以作为有利辩护的证据。
倩妮不确定能不能找到那张证书。虽然当年她告诉过余声一定要将它珍藏,可是余声那个时候大大咧咧的,她实在不敢保证他就会那么乖乖听话把那张他并不怎么喜欢的证书收藏起来。但是不管怎样,她必须尝试着去找一下。还好她随身带着余声那间小公寓的钥匙,当她再次回到那里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还是那台承载了她与余声欢声笑语的钢琴。仿佛那晚的欢笑就在昨天,可如今却一切都是物是人非。
她拉开厚厚的窗帘,尽可能地让阳光驱散阴翳。余声的东西不多,她很快便在书桌里找到了一个木盒子,原来余声也有他的“秘密宝盒”。
她打开盒子,放在最上面的是那枚他曾经用来向她求婚的金戒指,戒指下面是一些两人的合影照片,原来余声喜欢把他们的照片洗出来珍藏。她拿起那叠照片,露出了喜悦的笑容,还好,余声当初听了她的话,收藏好了那张“见义勇为奖”的证书。她拿起证书时却发现证书下面还有一张纸,拿起来一看原来是一张普通的草稿纸,但是上面用可爱的娃娃体书写的“爱倩妮”“D5”让这张普通的纸变得如此珍贵。倩妮看着余声写错的名字和她的座位号码,会心一笑,甜蜜得仿佛又回到了初见时的那天。
庭审当天,倩妮坐在旁听席上,余声全程没有看她一眼。审判结束,余声因非法持有爆炸武器以及威胁公共安全被判有期徒刑,但鉴于他主动交代犯罪经过、作案动机是救人以及并未造成实际危害,法院采用较轻的量刑标准——三年六个月。
而就在法官对余声宣判的那一刻,倩妮也在心里对自己宣判,她宣判自己与于凯离婚,她宣判自己必须嫁给余声。
第69章
那日宣判以后,余声被押往老家的一所监狱服刑。第一个去监狱看他的人是大头,而他再一次见到倩妮则是在半年之后。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余声被通知有人来探监,他以为是大头,便同意接受探监。可当他拄着拐杖进入探监室的时候,才发现那人原来是倩妮。
“怎么是你?”余声明明很惊讶,但故作平淡地问。
“不然你以为是谁?”倩妮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余声目光闪烁,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你来做什么?”他弱弱地问。
“当然是来看你啊,”倩妮轻声回答,“原谅我这么久才来,之前办离婚和工作调动的手续忙了好一阵。”
“你离婚了?”余声一脸讶异的表情。
“对呀,之前就告诉过你我要跟于凯离婚啊,”倩妮的表情看上去相当轻松,“我的工作也调动到老家这边的分部了,我以后可以经常来看你。”
余声没有回答,沉默半晌之后,轻声问:“于家怎么会同意你离婚的,是不是很艰难?”
倩妮微笑着摇了摇头:“很简单的。当我提出愿意净身出户的时候,他们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毕竟我手里有于凯婚内出轨的证据,如果闹到法院去得话,估计他们又得有‘经济损失’了。而且……”倩妮顿了顿,微微低头接着说,“而且他们觉得我生不出来孩子。”
听了她的话,余声先是怔了一会儿,然后微微点头,叹息道:“也好,你值得拥有更好的人。”
“当然,”倩妮嘴角上扬,“我当然值得拥有更好的人,你就是那个更好的人。”
余声微微苦笑:“我哪里是什么‘更好的人’,我一无所有,坐过牢,还只有……只有一条腿……”
“可是那又怎样?你在我心中就是最完美的人。”倩妮斩钉截铁地打断道。
“随你怎么说,不过我劝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别到时候自己年纪越来越大了,后悔都来不及。”余声有气无力地说。
倩妮瞥了他一眼,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轻声问道:“你现在还酗酒吗?”
余声苦笑道:“这里谁给你买酒?”
“那烟呢?”
余声摇了摇头。
“这样最好,我可不希望我未来的丈夫既是个酒鬼又是个烟鬼。”倩妮故作俏皮状,企图让气氛不再那么压抑。
可是她的努力也只是徒劳,余声没有被她逗笑,反倒长叹了一口气。随着那声叹息而来的是长久的沉默,沉默到本就不长的探监时间被这样白白浪费掉。直到狱警宣布探监时间结束的时候,倩妮才着急忙慌地告诉余声:“我的手机号码没变,如果有什么事情,或者需要什么就给我打电话,记得,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然而,接下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倩妮从来没有接到过余声的电话。不光没有他的电话,就连她下一次探监的时候都被狱警告知,犯人不接受探监。她在监狱的服务部为余声订了很多吃的用的,而且写了一张纸条请狱警转交给余声。狱警告诉她如果要往监狱里面递东西,这件东西是会经过很多手检查的,而且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她说没关系,只要余声能够看到就行,至于还有其他多少人过目,她都不在乎。
她递给余声的第一张纸条上只写了一句话:“我用一年半的时间失去了你,我要用加倍的时间把你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