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几百块他一直放在钱包里没动,逛超市买了简单的几样厨房用品。林鹏飞那没有厨房,本就是借着医院隔壁的便利解决吃饭问题,徐宁在门口桌上隔离出一小块地方放调味瓶和餐具。
早上他用电磁炉做点清淡的粥或面条,中午在医院跟于然陪林老爷子吃,晚上再从医院食堂打好饭带回等着林鹏飞。
有徐宁在等,林鹏飞晚上通常都会按时回来,一些没必要的聚餐都推掉。深冬里明明是暖气的功劳,他却说是徐宁让屋子热乎乎。
徐宁手巧,半天的时间就给他织了条围巾,白色的,绒绒的。每天骑电动车戴着特暖和,他经常舍不得摘,还会跟白展显摆。
白展表情不屑,却也还是摸着围巾由衷的夸:“徐宁是真可以,就这手法,我妈都织不来。”
白展说完这话尴尬一笑:“算了,反正我也没妈了。”
林鹏飞挑眉:“彼此彼此。”
从认识到现在,他们对彼此的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林鹏飞赞白展自力更生勤劳能干,白展敬林鹏飞责任心重不惧困难。
“飞哥,一直就想说了,咱俩这么有缘,拜个把子吧。”
林鹏飞笑了半天见白展还在认真看他,他才确认,这小子没开玩笑。
当晚徐宁窝在沙发上等到快睡着林鹏飞也没回来,十二点多,门口有动静。敲门声很急促,让他心慌。
打开门,门外站着栽栽愣愣的白展,上半身贴在墙上,那姿势诡异极了。
好大的酒味,徐宁看了看白展身后空无一人,问道:“鹏飞呢?”
“我飞哥,”白展舌头不太灵活的边比划边说着,“楼下呢,帮我给他弄上来。”
徐宁小跑下楼,走出单元门就看到林鹏飞坐在石阶上,两只胳膊搭膝盖,头垂的很低,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他弯腰询问着情况,林鹏飞什么也没听清,看到他到跟前就拽着他胳膊不松开,活像只向饲养员讨要香蕉的猩猩。
徐宁扭头问白展:“你们喝了多少?”
他没办法从摔坐在地上骂骂咧咧爬起来的人嘴里得到答案,只得驾起林鹏飞胳膊向楼道里挪动。
徐宁废了好大劲才把两个人都弄到了楼上,林鹏飞被他安置在了床上,白展被他扔在了沙发上。
白展躺下就睡着了,轻微鼾声很规律。林鹏飞却还瞪着大眼睛躺在他旁边嘟囔个不停。
屋里仿佛放了两个大酒桶,酒精味特别重。徐宁甚至做了个在喝酒的梦,刺激的胃部绞痛,次日醒来才想起是他昨晚没有吃晚饭。
也不知林鹏飞还记不记得做完都跟他说了什么,反正徐宁记得。
总结起来是种委屈和抱怨。传单被当面扔掉,推销电话被挂断,被事多客户当面责备,是常有的事。跟小区安保起冲突,被城市管理驱逐,为了能顺利过去,忍气吞声陪笑脸......
他说:我现在活的像只蟑螂。
这句话扎的徐宁心脏疼。
若林鹏飞没醉酒,这些话他也许没机会听到,林鹏飞那么骄傲的人,习惯了人前显贵苦痛自背,就算对他也是报喜不报忧。
但这些同样经历着忍气吞声陪笑脸的白展都知道,他们昨晚一起喝了很多酒,具体是多少,到后来就不记得了。
早上起来都捂着半边脑袋说头疼。徐宁端着粥过来,像个幼儿园老师一样盯着俩人喝光一大碗才放行。他蹲在洗手间地上洗碗的时候,林鹏飞跟白展出门去上班了。
林鹏飞酒后吐真言,让徐宁内心压抑,在手机网页上浏览了很多报夜校和学手艺的链接。他想等晚上商量下,让林鹏飞学点什么踏踏实实再就业,应该会比现在好些。
林鹏飞下午两点多就回来了,徐宁昨晚没睡好,午休贪睡,听到开门声还以为他睡过头忘记了去打饭。
林鹏飞拎着林鹏宇衣领,手用力一耸把林鹏宇推进了屋。到门口的徐宁还都来不及问一嘴,他就已一脚踹在了林鹏宇后腿弯,给人踹的差点跪到地上。
“鹏飞,”徐宁连忙上前制止,“有话好好说,别打。”
林鹏飞带上门,荡开了徐宁来抓他的手,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打他,他就反了天了。”
林鹏宇站直了身子,面无表情看窗外。这种态度彻底把林鹏飞惹怒了,上去又是结实的一脚。
“给你补课钱,你他妈给我拿去搞什么篮球俱乐部?你长心了吗你?”
“都什么节骨眼了,不知道努力?”
“要不是你们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你是不是还拿我当傻子?”
......
徐宁以为这将又会是个夹杂拳打脚踢的说教时间,他没想到,林鹏宇对他哥还手了。
哥俩就那样扭打了起来,他不知该怎么靠前。
“你站一边,别打到你!”林鹏飞冲徐宁吼道。
徐宁怕极了,他怕谁把谁打坏,可他帮不上忙。桌椅都倒了,他买的那几个碗盘也被摔的细碎。他只能捂着耳朵后背贴着墙闭眼大喊着不要打了。
持续了一分钟,等他睁开眼,林鹏宇正拎着炒锅要砸到他哥头上,林鹏飞一动不动的在那等着挨砸。
“林鹏宇你他妈疯了!”
徐宁的喊话把打红了眼的林鹏宇喊醒,他松开手,锅掉在了林鹏飞脚边的地上,炸开的响声撞击耳膜,林鹏飞眼睛眨都没眨一下,推开他弟,理了理衬衫衣领,头也不回的摔门而去。
屋里剩下的俩人也好半天没动地,徐宁脑袋一片空白,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哥俩打起来,以前都是林鹏宇挨打。
林鹏宇踢开脚边碎碗片坐在了地上,捂着脸颊的那处擦伤,不吭声了。
徐宁趴在窗台向外看,早就不见了林鹏飞身影。摸过手机打电话,没接。回过一条短信。
“别担心,我晚些回。”
徐宁这才放了点心,开始自顾自的收拾满地狼藉,整个过程林鹏宇没动,表情依然不善。
徐宁转了几圈后蹲到林鹏宇身边平静开口:“我知道你讨厌我。”
“知道还不滚。”
“讨厌我的人很多,我要是都为他们开心还怎么活,你哥不讨厌我就行了。”
“恶心。”
徐宁缓缓道:“随便你怎么想,我还是要跟你说说。”
林鹏宇扭过头去,把后脑勺留给了徐宁。
“你哥不容易,你知道他现在天天有多累吗,你还惹他生气。”
林鹏宇理直气壮道:“谁让他不好好学习,连书都没地方读,怪不得别人,是他活该。”
“谁都可以这么说他,只有你不能,”徐宁停顿后继续,“他真的在乎你,你以为他都是为了他自己么。”
“老是规划我,他怎么自己不来,我用不着他管我。”林鹏宇越说越气。
徐宁声音发颤:“可从你三岁他就在管你了,若他没让你体会到长兄如父,请你也别忘了,陪你长大的时间里他也还是个孩子,不过就比你大四岁而已。”
林鹏宇手指一下下戳着地板,像是在准备什么话回嘴,又像是不知道说要什么。
“今天不是你打赢了,而是他放水了,你自己清楚的。”
林鹏飞撇嘴:“他就是打不过我。”
徐宁眨了眨湿润的眼睛,笑了:“你别逞能,我个不会打架的都看出来了。”
“你懂个屁。”
徐宁深吸口气:“终于把大魔王打了一顿,解气了么?”
两个人都坐在了地板上,不再说话,房间里已很暗,谁也没去开灯。
好久好久徐宁才轻声说:“去看看你爷爷吧,他想你了。”
林鹏宇起身就走:“不用你说。”
林鹏飞本来打算在外面宾馆住一晚,徐宁打电话告诉他林鹏宇回学校了他才放弃了这个想法。
“早晚有天我得被他气死。”
“消消气,过两天他考完期末试回来,你再好好跟他说。”
“我不在,他没为难你吧?”
“没,我跟他聊了会儿天。”
林鹏飞在电话里笑着说:“行啊,有当嫂子的样子了。”
“什么嫂子”,徐宁脸一热,“你别瞎说。”
人没在面前林鹏飞都知徐宁现在有张红成什么样的脸,他勾起嘴角:“明天你就回家了,咱们外面吃顿好的,你过来找我吧。”
他们在附近商场的公交站牌前会了面,徐宁才有机会仔细观察林鹏飞被打肿了的右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