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转过身拂开桌案上东西,将林鹏飞的裤子平铺,动作娴熟的像个开了多年裁缝铺的老师傅:“很快就能好,你等会儿吧。”
门外那几个小子在空地上有说有笑的等,若不是屋里太狭窄无处落脚,估计也不愿在外面晒太阳。
这年头穿针引线的活很多女生都不会干,穿着大裤衩坐在椅子上的林鹏飞出奇的看着徐宁一举一动。觉得实在没什么意思后便穿上鞋推开门要跟门外的几个小子搭腔。
见他出来,沈航立马拍手:“看,我就说是迷彩的吧!谁输了,买冷饮去!”
“大民你该去看眼科了,怎么能看出是白色的呢,”瓢虫踢了刘焕民一脚,“赶紧买去!”
林鹏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大裤衩后抬头笑骂:“你们真他妈是闲的,多买两根回来!”
刘焕民是个灵活的胖子,没两分钟就拎着雪糕从街对面超市跑回来了。大家伙分来分去的吃着,林鹏飞拿起一根雪糕粗暴挤破包装袋咬了口,然后回身推开了门,将手里两根雪糕连同袋子一起扔到了徐宁面前桌上。
正用机器压线的徐宁被突如其来的噪声弄的手一缩,线走偏了一点,好在又被他及时码了回去,他看看雪糕头也没回道:“谢谢。”
早已带上门跟朋友说笑的林鹏飞啥都没听见,雪糕吃完后他正叼着木棍学着他们寝室男老师走路,徐宁就拎着他的裤子出来了。
所有人的视线从林鹏飞身上拐到了徐宁身上,都有那么一秒迟疑,而后静静看热闹。
徐宁递过裤子:“给你换了个新的,现在好用了。”
林鹏飞接过裤子后急着穿,站不稳时就会用胳膊肘搭着徐宁肩膀,徐宁卯了劲钉在那不动才助力林鹏飞穿完了裤子。
林鹏飞掏出钱包道:“多少钱。”
徐宁摆手:“不用给钱了。”
林鹏飞挑眉:“那我可真不给了。”
徐宁点头:“嗯。”
虽只有几块钱,但也是踏了人情,林鹏飞揣回钱包:“要不......明天跟我们一起出来玩吧。”
徐宁一瞬间是欣喜的,在看了看其他人后他摇头:“我得帮我妈看店。”
“奥,那行......”
林鹏飞的话是被开门出来的田美惠打断的,儿子向来没什么朋友,她很希望他能跟其他的孩子一样成帮结伙在周末出去玩,而不是宅在家学些女孩子才会做的事情,她认为徐宁性格形成很大方面都是不愿与外界接触。她看向儿子道:“你出去玩,妈不用你帮忙。”
林鹏飞这才继续道:“那明天上午你就在这等,我们路过来找你。”
徐宁终是点了头:“好。”
从那个干洗店门前离开后,最先说话的是似笑非笑的瓢虫。
“我草,我以为崔立志够娘的了,竟还有更娘的!飞子,你是啥时认识那个娘炮的?”
林鹏飞听后微微一怔,而后抬手狠拍瓢虫后脑勺:“他是娘了点,但关键时刻可比你们有用多了。”
第22章
徐宁在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生怕林鹏飞来叫他时他没在。长这么大还从没有人提前跟他约好在周末一起出去玩,他兴奋得在前一晚都没睡好觉。
谁也不是生来就孤僻,只不过是在一次次冷嘲热讽中不得不逃避,从而陷进了越是逃避越是孤僻的死循环里。
整整一上午他穿戴整齐坐在店里也没见林鹏飞来,真是内心无法安宁的几小时,他张望着,期盼着,焦急着,最后又不得不接受事实。
林鹏飞可能不会如说好的那样来找他了。
他突然明白也许人家说的是客气话,只是他给当了真。他这个样子的,女孩子嫌他是男孩子,男孩子又嫌他像女孩子,没人会在接触过几次就愿跟他做什么朋友,他早该意识到的,却还自欺欺人的相信总会有改观。
他就不该心存幻想在辗转反侧的夜里想象根本不会发生的场景,否则又何必加倍了失望。
在里面隔间忙着的田美惠时不时探头出来看看坐在窗前桌旁表面上在看书实际总是看着窗外发呆的儿子。她能理解孩子的心情,故此用不闻不问来避免施加压力。
解开一道难度系数很高的几何题也没能让徐宁的心情得以缓解,在活动颈椎时不经意间看到贴在窗户上的身影后,欣喜让他的眼神发亮,他已熄灭了的希望在顷刻间死灰复燃。
林鹏飞敲着窗:“走。”
“妈!”徐宁扔下笔起身向外跑,“我出门了!”
没有停止手上活的田美惠笑着应道:“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知道了!”
男生间的友情是喊一声就一起走,以前徐宁从没感受的如此纯粹,他想,他跟林鹏飞现在应该算是朋友了。
跟林鹏飞一起的人里有昨天下午买雪糕的那个胖子,有脸上满是痦子的那个瘦子。还有个女生,两只手长在林鹏飞胳膊上了似的,明明没多大的风却总在撩长发。
徐宁一个都不认识,也就省去了他不擅长的打招呼,他跟在林鹏飞身后默不作声的走。
听话里意思是还有其他人在目的地等,徐宁不知是要去哪,他却一点儿都不想问,现在的他,只要有林鹏飞不管去哪他都愿跟着。
林鹏飞本是忘了要叫上徐宁的事,在网吧玩了一上午起身转移阵地时大民开了个玩笑才让他想起还有这茬。
说好是上午过来,可他中午才路过,他不确定徐宁还会不会等,抱着试试的心理向屋里一看,正好看见那人在低头算题。
他对学习没什么兴趣,他认为能通过几行文字就在草稿纸上连画带算弄出一大片真的是件挺酷的事情,竟一时没忍心打扰,直到徐宁完成了落笔抬起头他才动,到头来他记得的也不过只剩从他那个角度看去徐宁超长的睫毛而已。
昨天他们在去游泳馆的路上因为三硕突然被家里叫了回去,其他人也就扫兴的没再继续,这才改成了今天下午去。
林鹏飞是个比看起来更招人的人,不说别的,就拿他身边这些个不离不弃的好哥们和穷追不舍的女生们来说,确实是出奇多。
有的人生来就带着凝聚力,跟多少人混在一起都能游刃有余,他就是这样的人。尽管很多同龄孩子会对他这种所谓的友情和爱情嗤之以鼻,但那并不影响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定律,围在他身边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从同寝到同班到同校再到同城,跨了初中和高中的年龄段外还有些社会上的无业小青年。而这些人里,如徐宁这般的再无第二个。
这也是为什么徐宁最后跟着走进游泳馆汇合时感到了强烈的排斥。好在这种感觉他无比熟悉也就见怪不怪了,他在意的是他根本不会游泳。
好不容易有人能带着他一起出来玩,他不想这么快失去体会同伴的意义,极力想融进去的意愿让他还是硬着头皮去昨天那个叫沈航的黄毛那领了泳裤后进了换衣间。
这个年纪男孩子的恶俗趣味里永远有一项是比大小。不管是进了换衣室还是进了澡堂子,肯定会不露痕迹的去盯裆,被围观的可能会成为佳话,可能会成为笑话。
徐宁在换裤子的时候被林鹏飞寝室那几个小子极其快速的取笑了一番,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总之一笑而过后就不再当回事了。
可徐宁做不到若无其事,严重伤到的自尊心让他想如以往那样直接闪人。他光着上身站在那看着存衣柜上镜子里的自己,好久好久都没动地。
他从小就发育慢,慢到要比其他同龄男孩子晚上一个生理阶段,嘲笑和戏弄是他挥之不去的阴影,男厕所甚至成了他最不愿逗留的地方,他宁愿上课时举手请假也不会在下课去厕所,他就是怕那些男生说怎么听都让他伤心和自卑的话。
可躲避不能改变事实,遮遮掩掩反而让情况恶化,他就更是被冠上类似娘炮,无毛怪和双性人等等多到永不会穷尽的头衔。起初他会被气哭,可时间长了,伤口结痂次数多了,只疼上一阵便忘了。
正愣神时,他从镜子里看见了走进来的韩浩东,紧接着就是拎着泳裤说着话的林鹏飞。他慌乱收回视线,关上柜门躲到了柜子另一侧。
他没有要偷听,可却还是把角落里换衣服那两人的话给偷听了。
“你怎么把那小子叫来了。”
“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