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散尽,确实不见寒云深,一声龙吟滔天!
一条威武的黑色巨龙从烟雾中伸出如铁的五爪,玄色鳞片泛着肃杀冷光,鬓毛无风自动,头角峥嵘,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冷冷地看着青龙,犹如看着死物。
它的出现显得方才耀武扬威的青龙有如地虫。倘若说青龙是君临天下之姿,那么玄龙则是睥睨天下,神临苍生之态。
溶洞之外天地异象,红日高悬却惊雷滚滚,长风浩荡,群山失色。
君向若微怔。这玄龙与五十年前海底血雾朦胧间的身影重合了,只是当时的是一条幼龙,而如今的却是一条威武百倍的成年巨龙。
身上的伤口疼得厉害,他咬着牙,顺着石壁滑下坐在地上,模糊间看着两龙交战起来。他是真累了,在疼痛之际陷入了更深的黑暗里。
寒云深恢复人形捂着手臂走过来,在君向若面前蹲下,垂眸看了看他鲜血淋漓的手。
“抱歉。”
*
君向若睁开眼,这是一个昏暗的洞穴,旁边生着一堆暖暖的火。他猛然坐起身,忽地一阵眩晕,身体很沉重,体内竟半丝灵力都没有,透支严重,看来得花上一段时间来恢复了。
他一把掀了盖在自己身上的外衣,闭上眼睛盘腿打起坐来,至始至终没看对面的人一眼。
寒云深走过来捡起地上的衣服掸了掸灰收进空间囊里,摸了摸高挺的鼻梁又悻悻然坐了回去。
他知道君向若现在不想理他,因为他咬的时候太果断了,很明显早就知道君向若的血可以这么用,如此说来他的接近就怕是别有居心。
寒云深伤得也不轻,断了一只手臂,伤了一根筋脉,短时也好不了。
洞里很静,只有木条在火里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不是幻术。”须臾,君向若睁开一双俊目,目光却是投向洞外,“‘瀛海之洲有人,生而有元神,真气纯烈,凡品难容,威力万均,有崩山之势。化而为龙,金鳞潋滟,头角峥嵘,腾然九霄,倏尔万里,吐纳烟云。众人惊拜:‘仙也。’曰:‘非仙,修神道者也。’而后数载,飞升为神。’”清朗的声音缓缓背出《千洲图志》的问道篇。
“你修神道。”君向若的目光落在了寒云深身上,“上次是寻能承受你灵力的剑,这次来定是跟元神有关。”
“是。”寒云深看着他。对了一半。
“修神的级段和修仙不一样,你当时说你是‘分神巅峰’,你看了我一眼,看出了我的级段才故意说的同我一样。”君向若顿了顿,“我猜你的修为也被封印了。”
因为无论是与黑衣人决斗还是和圣兽龙对决时,寒云深都有一种无意想发力,发不出来的违和感。
“是。我被封了元神,修为也因此受制,这次是要借龙脉解除元神的封印。”寒云深也不瞒他,“当年我被制约在海底,是你的血让我元神的封印松动了几分,我才挣脱制约得以出来,我后来试了别人的血,都不行,只有你的可以。”
寒云深垂眸,忍不住解释道:“但是我接近你不是为了血,因为这不是解决方法。那天是迫不得已……”
“为了让我帮你解机关?奇门遁甲你一窍不通?诓谁。那在虹霞之境里你又是如何进去的?又是如何到觉罗幻境里的?”君向若嘴角噙起一丝冷笑,“不是为血那是为什么?”
“我确实所知甚少,这个我没有骗你,觉罗幻境是瞎撞进去的。”寒云深再次看向他。
“懂机关的人比比皆是,为什么偏偏跟着我?”
“我看了你二十年,不跟你跟谁?”寒云深脱口而出。
君向若一愣。
寒云深也愣了,摸了摸鼻梁道:“当年我去给你找药,回来你就走了。我在凡界待了二十年,回到修仙界之后我才知道那块玉是败魂宗的宗主玉,才算是找到你了。”
回到修仙界后的二十年,他几乎一直在败魂宗后山晃悠,再后来十年,君向若不在败魂宗了,他也就失了联系,而今又遇上了。
所以他早就一清二楚,那天道出君向若的身份才不是因为什么单系冰灵根呢。
“看了二十年?”君向若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嗯......观察。”寒云深突然有几分局促。
“观察我做什么?还说不是为了血。”
“别人的血不行,就你的可以,难道不该好奇?”
君向若沉默了,说来也是,他资质虽然很好,却没有到暴殄天物的地步,身体自然是没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他的血有什么特别的?
“抱歉。”
蓦的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君向若抬眸看了对面人一眼,寒云深的目光则落在他缠着白布的手上,晦涩不明。
君向若不由自主地别开了目光。也不回答对方,只是闭上眼睛,决定姑且不想了。放空自己,进入空冥之境。
第12章 叙往事交心情初动
再睁眼已是第二天清晨。
一条烤得外焦里嫩的鱼突然递到君向若眼前,他一顿,灵力耗尽着实也会影响感知力,他抬眸看向对面的人。
寒云深没有说话,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看着他。
灵力告罄是会饿的。
君向若看着烤鱼居然情不自禁地伸手了,接过鱼他就后悔了,这不就等于接受了寒云深跟着自己?或者原谅了他咬自己?
他脸色不太好,嫌弃地把鱼插在一旁,置之不理。
这烤鱼没来由地让他想到点什么,可仔细去捕捉这一闪而过的思绪,又什么都想不出来。
*
两人在此地养伤,一养伤就是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他们白天各自出去忙自己的,晚上回山洞里避风休息,互不干扰。只是君向若每天回来都可以收到一只烤鱼。
一日,寒云深正在专注烤鱼,冷不防背后一掌袭来,他眸光一闪,侧身躲过。
何人?
转身一看,君向若?
不容他惊讶,攻击如暴风雨般袭来,寒云深伸手格挡。
“你不爽也不用一个月后才来报复吧。”
君向若不理他,瞬息之间两人已经过了数十招。
养伤一个月,君向若虽然灵力还未恢复但体力恢复了,寒云深元神封印送了些许,可灵力殆尽,一个月的时间调和远不够,而君向若下手丝毫没有留情,直对着寒云深受伤的手臂打。
寒云深一时难敌,竟生生又被打断了的手臂,他皱起眉头,额头上布上薄汗。
君向若这才停下了攻击,拿出两根笔直的树枝布条给他绑好。
寒云深疼得咬牙,由于种种心虚,只好忍气吞声,只是莫名地看着君向若的动作。
君向若面无表情迎上他的目光,摸出一把灵药扔给他,“你太相信你的愈合能力了,不绑东西固定,长歪了,要重新接过。这个药外用。”
寒云深一手扶额。
太坏了。一个月后才告诉我,不疼吗?
他扫了一眼君向若给的药。
“崖莱”从来只生在绝崖峭壁,对骨折绝对是灵丹妙药。
寒云深勾了勾失血的唇。
*
寒云深用青龙剑灵攻破了些许元神的封印,他的目的早就达成了,况且他说跟着君向若也不用时时跟着,他本可以离开了,但是看着君向若还没有完全恢复,他就鬼使神差地选择了留下。
这一留又是三个月。
君向若每天都要画几张符备着,时不时就拿出个炉鼎炼炼丹什么的,要不就拿本书研究研究布阵,要么就出去杀杀灵兽采些灵药,或者有时异想天开,想栽培点什么新药种,更多的则是打坐修炼。
寒云深就没那么丰富多彩了,除了打坐修炼,就是抓鱼杀怪。闲下来的时候,目光不自觉时不时要看向君向若,看他又在捣腾什么稀奇的东西。
寒云深就觉得奇怪了,这人不是来找涅槃柱的吗?这么久了,怎么还能这么气定神凝?
*
夜里。
一声空灵的笛声从竹林里悠悠飘来。寒云深睁眼,看向对面本该有人却空空如也的地方。
他起身,盾着笛声走去。
君向若坐在一棵寒铁树的树枝上,嘴边横着一杆新削的竹笛,贴了晒干的竹膜,声音脆得很。
“睡不着?”笛声戛然而止。
寒云深学着当年月下湖上君向若的语气说道,“我没有必要向你汇报我的睡眠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