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戚弦也挺喜欢帮他梳发。
他的发质极好,又黑又亮,发丝经过手指缝隙,那光滑的感觉胜似抚摸上好的锦缎。
“现下应该是六月天,漠州热么?”
戚弦又喂了他一口茶水。
“我从小在京城长大,也就在丰庆十三年夏季去过江南,还从未领略过北疆的风光。”
“黄沙千里驼铃响,残阳万丈断垣霜。这般苍凉却浩瀚,想必是一副令人难忘的画吧。”
戚弦淡淡一笑,“等你解了毒,我们一起去看。”
她的答案太过复杂,没办法让他即刻了解,说出这句话倒像是给自己的承诺。
谢景洋又念了几句边塞的诗,低声道:“戚弦,若我的毒真的能解,我们一起去关外看看吧。”
[哇,你们真的是心有灵犀啊!]泣颜又开始尖叫。
“只是去看大漠风光,自然是好……”
但是上一世,他去关外,会带来敌国的军队啊!
此刻,她多么希望这是假的,她希望其中有什么误会。或者因为自己的介入,导致他的命运有所不同。
直到现在,谢景洋都秉持着曾经的志向,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若是接下来有意外,那又会发展成什么样?
戚弦不敢想。
由镇北军左将军带着,守城的士兵只简单询问几句便放行。
魏简带着他们到城东的一家小院,等了许久也没有见到人。
“唉,看来他们又跑去游山玩水了。”魏简叹息,“不如我派人在此处守着,等他们回来第一时间通知戚姑娘。”
止水立即回答:“不必,属下会在此候着。”
想到止水手下的影刃,戚弦心里还是很放心的。
魏简挠着头问:“接下来戚姑娘有何打算?”
“请问北狼将军可在府上,我想代人问候他。”
根据谢景洋收集的情报,北狼将军魏永望是非常关键的一环。
魏家世代镇守北疆,是抵御赤鹰国的坚实屏障。更关键的是,他的军队不归公孙大元帅管,魏家也从未在朝堂上站队,他们不受皇权摆布,只忠于大夏百姓。
魏永望在百姓中声誉颇高,若是能与他们结盟,对日后的事大有裨益。
第31章 白菜
听到他们要去魏府,魏简得意地指着自己,大笑道:“魏府我熟啊,我带你们去,走着。”
戚弦心想,那不就是你家么,自然熟悉。
没见到神医,她多少有些失落,刚刚进城时那股子兴奋劲也渐渐冷却下来。
止水留下来,在小院附近继续打探神医的消息,戚弦带着谢景洋往魏府走去。
漠州城的街道比淮州宽了许多,没有青砖白瓦,放眼望去皆是黄土。风过卷起砂石,更为眼前的景象添上一抹苍茫。
街道两侧房屋稀疏,城内行人较少,缺了遮阳的树荫,六月的阳光烤在身上也让人出了一层薄汗。
马车停在魏府门口,守门的侍卫迅速过来牵马。
戚弦撩开帘子,扶着谢景洋下马车。
经过这一路,他对马车高度早已熟悉,下车还算轻松。
看到他,魏简有些吃惊,瞪大眼睛,嘴里“啧啧”地盯着谢景洋。
那副思索的表情让戚弦心里打鼓。
这家伙不会曾经见过谢景洋吧?
之前谢景洋说北狼将军的母亲和正妻,以及嫡长子留在京城,说是为血脉着想,其实不过是先帝留下的人质。
而他自己则带着两个嫡子常年驻扎漠州,以前边关无事,他每年也回去待几月。但近十年赤鹰国动作频繁,除了报信使者,他们父子从未回京。
按理说,魏简应该不认识谢景洋的。
戚弦握紧谢景洋的手,试探着问道:“小魏将军,可有何不妥?”
魏简眯起眼睛看了许久,摸着下巴道:“虽然戚兄弟长得也挺好看的,但是怎么感觉和你不像?你们是亲兄妹么?”
“……”
这般有深度的问题,还真不好回答。而且兄妹这个说辞以后会向他们解释的,她也不想说些无法圆回来的谎话。
“你看岔了吧。”戚弦随意敷衍了一句,然后示意他能否进府。
“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魏简边往前带路,边继续瞄着两人,良久惊喜道:“你们眼睛挺像的,都是往上挑的凤眼!”
戚弦眉梢微动,看向身侧的谢景洋。
他此时闭着眼,脸上平静无波,像一尊玉质的雕像。
青眉如黛,睫毛似羽,眼角微微上挑,划出一道温柔的弧度。
戚弦夸赞道:“小魏将军明察秋毫。”
魏简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都说叫我魏简就行,不用喊那么长的称号啦!”
进了院中,他快走了两步,提了口气,大声喊道:“老头子!有人来拜访你!赶紧出来!”
这一声如撞钟,敲得戚弦脑仁儿疼,她下意识地往谢景洋身边靠了靠。
接着,一道威严沙哑的声音响起,“臭小子,嚷嚷什么,吵了老子的午觉!”
随着话落,从侧廊走出位威猛高大的中年男人,将将露了个面,便甩手丢来一把大刀。
那刀近两米长,飞过来时割得空气猎猎作响。
戚弦还没来得及反应,前方的魏简跨出一步,沉腰举臂,竟单手接住刀柄,稳稳地将刀插进地下。
戚弦拽着谢景洋的胳膊,长长地松了口气。
虚空中,泣颜缩在某个角落感叹道:[不愧是将门世家,父子之间的互动都这般……腥风血雨。]
“我……还是喜欢与文人打交道……”
[比如你旁边这位?话说你把人抓那么紧干吗?都快钻到他怀里了,果然是趁人没触觉好占便宜么!]
戚弦猛地放开手,往旁边挪了一步,“危急时刻的本能反应,无需大惊小怪。”
父子两交流完感情,然后引着客人进了正厅,魏永望落座主位,撑着那柄长刀,笑眯眯地看向戚弦。
“小姑娘,打哪儿来啊?芳龄多少?家中还有何亲眷?”
戚弦扶着谢景洋坐下,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小女子戚弦,自淮州来此寻找神医,今年十九,亲人已故,只有位得了怪病的哥哥。”
“哦?”魏永望收起笑容,挑眉看向谢景洋,“你哥哥看着有些面善啊……得的什么病?”
戚弦觑了眼他的神色,谨慎道:“五感受损,生活处颇有不便。此中细节,日后可与将军详谈。”
和钟县令不同,这位北狼将军她上一世没有接触过,只知道征北军与赤鹰国交战中全军覆没。
虽然谢景洋认为他可信,不过还是慎重些好,等谢景洋有视觉或者听觉时,再亲自与他交谈。
为了打消他的疑虑,戚弦从怀中拿出引荐信递上去。
“临江县钟县令听闻小女子前往此处,特意写了封信交于将军。”
魏永望挑眉展开信,一目十行看过去,猛地站起来走到戚弦面前。
他神色激动地搓了搓手,“竟然是你!”
戚弦退了两步,疑惑地问:“将军认识小女子?”
“就是你提醒老钟屯粮的吧!他也给我发了信,多亏这封信,征北军不仅挡住了敌军的骚扰,更捉了一批毁坏军饷的细作!”
他兴奋地拍了拍戚弦的肩膀,“你可是帮了我们大忙啊!”
“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
魏简也激动地跳起来,“年前你让我向京城和周边州府征集军饷,派兵清点粮仓,加大关外敌情侦查。我还佩服了许久你的神机妙算,没想到真正神机妙算的是戚姑娘啊!”
戚弦被他们夸的不好意思,明明是占了重活一次的先机,哪称得上什么神机妙算。
她惭愧地避开他们的躬身礼,“两位将军过誉了,小女子承受不起,只是有些好运罢了,是钟县令当机立断。”
见她面色诚挚,不似谦虚敷衍之词,魏永望也不再逼她,直起身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笑眯眯地看着她。
“戚姑娘小小年纪就心系百姓,实在难能可贵,若是打算在漠州待一段时间,不如就住在这将军府?”
“这怎么好意思……”
“好意思好意思。”魏简打断她的话,“此处毗邻敌国,城内的人鱼龙混杂,戚姑娘和哥哥住外面多不方便。魏府别的不说,你们的安全和每日三餐还是能保证的。”
泣颜也在劝她,[漠州这么乱,止水要负责打听神医的消息,你和谢公子住外面着实不安全,虽然奴家能护着你,但到底耗费心神,若像刚去淮州时出个纰漏,那就得不偿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