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事说的哪里话,不过是小误会。”酉金玉看着他的眼睛,斟酌言辞。
这一番事情弄完,金玉便跟史慕蓉道谢,随王管事去领被褥。
离了史慕蓉的房,王管事收起恭恭敬敬的样,依旧用冷眼对着金玉。
库房里领的都是最糟的被子,很重很沉,明显是用过许多年的垫褥,用手一拍,灰尘能有几两。
“金玉大小姐可别嫌弃,我们库房里也只有这点东西了,您要是再跟史姑娘告状,我也只能这么说。”王管事甩甩袖子要走人。
金玉知道,她是彻底得罪这个王管事了。
不过有些要求,当提还是要提:“我知道王管事的为难,这个我没计较的,从没有、也不敢和史姑娘告状。今日让王管事为我奔波,十分抱歉。除了被褥,我看其他姑娘都有领书,也都有蜡烛,能否麻烦您给我找一份,避免日后再叨扰您。”
今日和史慕蓉吃饭,金玉才知道,在马场里学习准备考核的事很重要,但是更多的时间是听从王大新的分配做事,熟悉马场事务。事情分配到个人,做完才可以休息和吃饭。若是做事不够勤快,那就只能晚上看书。
但是马场的考核十分困难,光是要读的书就有三本,更不用说还要活学活用了。留给金玉准备的时间只有一个月,被子的事只是暂时,现在是十月份,不算太冷,她可以忍忍。
想要在这里留下去,通过考核让温凝主家看到她的价值,才是最关键的。而这个王管事并不能决定她的去留,他只是负责管理杂物的,都是打工的,何苦彼此为难。
金玉说这一番话,不仅仅是为了给自己争取书籍和蜡烛,也是想要真诚地告诉王管事,他们没有利益上的冲突,也就没必要起冲突。
王管事岂能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他“哼”一声,从库房里头的箱子翻找出剩余的书,三本一捆,一共两捆。
烛光微弱,但明显能看出来,左边那一捆的书更加整齐干净,她想伸手去拿,王管事胖胖的身体挡住了她,给了她右边那一捆。
接到手中沉甸甸的,就像是在水里发泡过的尸体,鼓涨涨。
金玉没话说了。
这世上,你以真心待人,对方也知道你是真心,但他就是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是王大新的选择。
当然,金玉也明白,王管事的身份,她自己是什么身份。在这马场里,她要仰赖王管事的安排。王管事自然也知道自己才是人上人,根本就没必要和这个初出茅庐马上要被踢走的新人平起平坐。
王大新没有给金玉找蜡烛,把库房桌上的那小半截蜡烛拔起来,给了她:“只剩这些,你不要就算了。”
真心换真心岂是那么容易的?须得大家平起平坐,否则便是妄议。
金玉回到东厢的小隔间,里头堆满坏掉的门板和杂物。
房间里很黑,金玉舍不得点蜡烛,她把木板放在地上,铺上褥子,对着那个细小的窗口沉思,那里有一轮月亮,很大很圆很明亮,像极了上一世牢狱里看到的炙热太阳。
微风轻轻拂过,吹动窗口的一丛小草。小草是从砖缝里长出来的,奋力向着窗口生长。一阵微风来,它战栗地舞动叶子。
金玉笑了,她要像这草儿一样,作出一番事业来,她给自己一个小目标,一定要通过这次考核,让所有人刮目相看,尤其是对她不屑一顾的王管事。
若她成为史慕蓉那样的身份,还真想看看王管事不得不讨好吃瘪的样子。
更何况,金玉也不是全然不幸。王管事给她的那三本书,她翻开看了,书本确实被摸得发黑发烂,不是被水泡过,是被汗水泡过,还做了密密麻麻的笔注。
书上的文字大而化之,读起来艰难晦涩,但有了笔注,理解起来就非常迅速。王管事大概自己也不会想到,明明是为难别人的小心机,最后却成了金玉的巨大垫脚石。
当然,金玉的算盘也并不那么如意。王管事看不惯她,自然给她分配的活计又累又臭。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看金玉现在贫穷ing,一飞冲天的日子即将到来。走过路过小仙女们相信我——
给个收藏,看文更香。
【小剧场】
陆明:金玉昨日给爷穿衣系带,感情便一日千里。她还担心爷的公事影响婚期,我家举世无双的爷,果然魅力非凡,啧啧啧。
浪崽满意点头:陆先生不仅看男人的眼光独到,助攻的工作也干得十分漂亮,今年的绩效绝对火车头!爷按爪同意了。
金玉一脸迷茫:我觉得陆明你对我有很大的误解,对沈浪也是。
第7章 07卧薪尝胆
同样和金玉一起的,有两个姑娘,是昨日遇见的绿微,还有桃川。她俩同一个房的。
王大新在一旁耳提面命,绿微低着头不吭声,金玉知道自己没有吭声的资格。
桃川忍无可忍,叉腰骂起来:“凭什么让我扫马厩挑马粪?王管事,说好一个月每人轮三天,我这个月已经弄了三天,还给我安排,欺负我老实是不是?”
路过几个姑娘,听到这话都捂嘴笑。
“你去问问,谁能说我王大新不公正?”王管事挺着肚子,更加理直气壮,“你还在这里喊冤,今天这事儿就这么安排了,你要是愿意做就做,要是不服我的安排也行,你有本事去和主家说。”
桃川若是能认栽,好好做事,自己吃亏,这事就当是她自个儿无理取闹;但若是桃川不肯吃亏,那就只能承认自己是不服上司安排。
且不说主家现在在外面做生意,忙得焦头烂额,再说主家就算是马场里,桃川也不定能多占理。更何况,王管事可不是吃素的,他不会轻易让桃川有机会找温凝主家告状。
一言以蔽之,桃川今日闹起来,不管是输还是赢,都是吃亏。
金玉讷讷在心里感叹,这王管事可真是个人精,句句话都滴水不漏,可惜这本事用在了歪门邪道上,明目张胆把桃川这样急性子的人往死里逼,总有哪一日要翻船。
怕桃川继续发作,吃亏更大,绿微和金玉赶紧伸手拉住她。
桃川大概也知道,自己这回吃了亏,气得额头的青筋突突跳,好不容易按捺住气愤,咬着牙一声不吭。
周围的姑娘们见怪不怪,被王管事这么一挥手,都鸟兽散了。
王管事不屑地瞥桃川,鼻孔里“哼”一声,叫走了旁边的小厮。
桃川不能再忍了,叫住那小厮:“赵全,你去哪里?你要帮着推车。”
平日里,都是三个姑娘收拾马厩,剩下的让赵全这个劳力推到田里,做肥料。
赵全眼珠子一转,笑嘻嘻看着王管事:“这……我是听谁的?”
王管事也笑嘻嘻看着他,背着手悠闲离开:“你说听谁的?”
赵全赶紧一溜烟跟上。
桃川知道,自己拿这个王管事没办法,只能原地跺脚,“啊啊啊”地大喊几声:“这个赵全,真是气死我了!”
绿微凑过去,轻轻拉着她坐在围栏上:“你可别这么大声,别人听到了笑话,后面你又该后悔了。赵全走了,我推肥料去田里吧。”
捡起一旁的铁锹,金玉撸起袖子打算干活,她安慰桃川:“推肥料去田里是重活,赵全自然是能躲就躲。这次王管事故意把赵全叫走,赵全自己也是知道的。与其生气,不如想想怎么早点做完事情,晚上有更多的时间看书。”
“说得这么好听,还不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才害得我要来扫马厩!”桃川火冒三丈,要不是绿微拉着,她真的能跟这个酉金玉干仗。
酉金玉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是什么意思?”
绿微以为她也生气了,赶紧挡在中间:“事情多,先做事吧,不然待会都吃不上晚饭。”
桃川是个火爆性子,对着绿微也发火:“还有你,昨天做什么和她说话?害得我也被她连累!这种人半路进来跟我们抢名额,你帮她不是得罪所有人么?”
绿微低了头。
“算了,做事吧。”桃川终于气消了,指着酉金玉呼喝,“今天这事是你连累了我们,把马粪推到田里,全都得你做。”
说着,桃川一把抢了金玉手中的铁锹。
金玉抿唇良久,说了抱歉。
桃川恍若未闻,进马厩打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