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喻蝉小心翼翼地回答:“师姐……那个,对不住。”
“哼,你看到我干嘛鬼鬼祟祟的。咦……不对啊,我刚刚使行踪符只追踪最近路过此地的妖邪啊?你是个活人,怎么行踪符追着你不放?”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莫非眼前的秦喻蝉乃妖魔所化?像夜击尾火而出的紫狐,变化成熟人模样,引诱未婚男女到自己巢穴,然后口吐妖气将人扔丹炉中炼化成丹药修炼。
第3章 诡画
一想到此,左手下意识按上刀柄。
“这么说行踪符只追踪妖魔喽?”秦喻蝉两眼放光,满怀期待地看着舒怀,那神情就是在说,哇,师姐好厉害!
舒怀得意道:“那是自然……”她一想到面前这人可能是妖魔所化,登时神情一凛,闭口不言了。
秦喻蝉尚未察觉到舒怀神情异样,对舒怀这行踪符的绝妙拍手称赞,他对符箓实在是一窍不通,师父常常要他多修习符箓学,但他每次都困于图画难学,咒语难记而停留在基础课上,“难怪,我刚刚还在想师姐怎仅凭一张符就跟过来啦,不过我这宠物法力低微,是个不入流的小魔物,师姐竟然也能追踪得到,当真厉害!”他说话时高兴得像是自己能使符箓一般,眉毛扬得几乎飞到帽子后面去,说罢从腰间的乾坤袋的外口袋里掏出一个通体雪白只有三四寸的猴子!
猴子?!
舒怀揉了揉眼睛,右手打了个弹指,咻得一声,食指中指上方燃起青豆大小的冷火,照得那猴子绿豆小眼一睁,四肢并用,叽呱着顺着秦喻蝉的胳膊钻到他怀里去了。
“这是……什么?”舒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猴子?”她目光顺着那猴子跑的路径一直钻到秦喻蝉领子里,就差拉开他的领子把冷火探进去照了。
秦喻蝉道:“这是长右,师父途经南山,从一个深潭边捉来的,很怕火,又胆小,听说成年的长右能招水灾,隶属妖邪。不过师父说,这只长右是被父母遗弃的残疾儿,不会带来灾祸,就让我养着啦。”
舒怀熄了冷火,暗道原来如此,那符箓八成是跟着这长右而来的,虽然看起来很小……实际也很小,但毕竟是只妖物。
唉,她刚刚还以为是秦喻蝉乃妖魔所化,她都想好该怎么引诱秦喻蝉把自己带回巢穴,然后来个瓮中捉鳖,捉个狐妖回去……
看来是她想多了。
她略有些尴尬,从秦喻蝉领口收回目光,舒怀轻咳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既然如此……你自己小心点,别被什么妖狐骗走了才好。”说罢,摆摆手往回走。
秦喻蝉笑着跟上去,道:“师姐,带着我吧,我发现跟着你运气比较好,能遇到比较厉害的角色!”舒怀翻给他一个白眼,没好气道:“你是说我容易招魔喽!”秦喻蝉笑嘻嘻地道:“我不是这意思,大概是那些小虾米都不敢来惹师姐,所以都逃得远远的啦,所以师姐但凡遇到妖魔都是厉害角色。”
舒怀越听越觉得秦喻蝉这话别扭,但别扭在哪里,一时也说不出来,又没什么理由拒绝他,便道:“那你别再像上次那样莽撞,御着剑就往鬼窝里冲!”上次两人追踪一只山鬼,看那山鬼颇具人形,好生凶猛,非同一般,若非提前受了伤,她布下法阵再多的法阵都没用,那时她已经把那鬼逼到一个葫芦口了,那鬼操着鬼语对二人破口大骂,舒怀正要拿符封他口,可秦喻蝉御着剑就往里冲,对着那鬼刷刷刷十几个巴掌。
那山鬼被他打懵了,事后一声凄厉震耳的尖叫震得山石从崖上震落,差点没把秦喻蝉砸死。吓得舒怀出了好一身冷汗,好在那鬼实在是被秦喻蝉突如其来的巴掌打蒙了,几乎忘了如何反抗,被秦喻蝉拎着后颈扔到舒怀面前,二人探魔之行算是告终。水鬼没捉到,捉到一只害人的山鬼,也让二人拿了个二甲一名,要不是期间气馁得不行,估计冲冲一甲前三是没有问题的。
后来评级时,他们才知道原来捉到的山鬼是照临城转轮君得力手下山鬼阿萝,是个顶厉害的角色,若在平时可与兰溪堂王珂一战。也因为舒怀他们擒住了山鬼阿萝,一下子让将要全军覆没的薄刀门出了个二甲一名。
秦喻蝉伸出三指,颇为认真,“绝对听从师姐调遣!”
二人又转回那小巷,沿着小巷一直走,又转了几个弯,弯弯绕绕,直走了一个多时辰,眼看就要到子时,魔气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一丝踪迹都没有了。
百无聊赖间,舒怀逗逗秦喻蝉乾坤袋里的长右,试图把长右捧手里细看,但那长右似乎极怕她,抱着秦喻蝉的手指不松,搞得舒怀老大没趣,也甚是傲娇地不再理会它。
“师姐,你看!那不是杭州飞云峰师氏门人吗?”
舒怀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袍的男子像吃了酒一般缓缓迈着步子向前挪,男子袍子上绣着老大一朵红梅,正是飞云峰师氏的衣袍。
那男子右手上用黑布条缠着剑柄,剑尖拖在地上,被他绵软无力的步子拉着,可见在他保持这个痴呆姿势之前有一番打斗。
师氏门人剑尖划着青石板,锋利的剑尖挑起碎冰,叮叮作响,煞是悦耳。
刚才她一直在专心逗长右,这轻微的金石相击声她竟一点没注意。现在一看,空荡的街道,一人拖着剑目不斜视像个傀儡一般走在街巷中,甚是诡异。
二人悄悄跟随,见那师氏门人脚步虚浮,一步一步,竟是往西边洛河而去的。
本来就是腊月寒天,这两日相较前几日虽有回暖,但被穿街走巷的夜风一吹还是让人禁不住想家里的热被窝。这时已近子时,街上没几个人,三人一前两后被长街上的狂风吹得衣襟乱舞。
洛河横亘都城,进出都城的粮油、皮毛、盐碱、药材等,大多从洛水的几大码头走,而眼前这个码头听说在今年之前的旺季每日也不少于二十艘货船到岗,后来不知什么时候从水底长出一方巨石,过往船只有不少触礁破裂的,也时有水手落水后就此不见踪迹。
当时京兆尹请了还没入狱的国师年重,试图用□□炸碎石头,但都无功而返,反而耗费了不少资费。后来京兆尹以耽误客商交易为由向朝廷请款在别处新建了码头,虽然不比此处便利,但是较以往逼仄的码头更宽敞有序了,各处商船也乐意舍近求远将船驶到新码头卸货。
而这旧码头久而久之自然就荒废了,偶尔有三三两两几只小船飘过。后来又有几人落水失踪,吓得京城居民连小舟也不光顾此处,只剩下稀稀拉拉几株枯柳还守在岸边。
师氏门人此时走到一棵柳树下,伸出左掌在树身上印了一下,径直往水中走去……
“我……我的妈呀,他要自杀!”秦喻蝉一声惊呼,舒怀连忙捂住他的嘴,低声道,“小声点,他不是自杀,是被控住了。”秦喻蝉见舒怀没把手从他嘴上拿下,也不敢动,僵着脖子,盯着那人一步步朝水中走去。
只见师氏门人一只脚刚接触水面,以他脚为中心,本来起伏不定的水面瞬间平静无波。他脚下水几寸水便分开几寸,竟像是吃了避水珠一般。
“果然有古怪!”
舒怀拿开手,秦喻蝉如蒙大赦,猛吸了一口气,冷风灌胸,呛得他忍不住几声低咳。
不过几个弹指的功夫,那人已经彻底沉入水底,唯余起伏不定的水面。
二人猫着腰从墙后出来,两双眼左顾右盼,四只脚轻拿轻放,连一片树叶、一块碎冰都不敢碰到,唯恐惊扰了耳目甚佳的妖魔鬼怪,暴露行踪。他们蹲在河边,定定地望着水面出神。
怎么办?
下去?
怎么可能,这可是寒冬腊月,数九寒天,就算湖水没有结冰,那也是冰水混合物啊,扎骨头得凉!
二人互相望着对方,彼此心照不宣,少年人心性,对万事万物都保持着好奇心,就算是冰冷刺骨的水又怎样!更何况斩妖除魔是他们修仙中人职责所在,眼见道友有难,怎能袖手旁观。
本着魔可往,吾亦可往的决心,二人迅速将外衣剥了个干净,只中衣外罩着一件交领衫准备下水!
二人将脱下来的衣物藏在柳树后的乱草里,秦喻蝉也将长右装好。舒怀从怀里摸出符箓袋,将符箓袋里的七八张符箓翻了几遍,叫了声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