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一辆巨型囚车,里面竟然装了几十名重病患!
陶源远远观望,那囚车中的病患都已经身形枯槁,都到了瘟疫的重度晚期,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曾步裹的目光得意地从对面每个使臣脸上刮过:“这是样品,你们要不要先看看货?”
“你们谁敢违逆我,我便送一万个瘟疫重病患去贵国。如何?”
“来来来,不要紧张。你们离开这么远,这囚车又是在空旷的空地上,瘟疫传不了那么远……可以离近点来看。”
“要不,还是我放几个出来给你们近距离品鉴下?”
众人心中惊恐不已,这是赤|裸|裸的恐吓。
榆望站在人群中,怕那个疯子忽然发狂,这些瘟疫病患若在这里出点问题,那随城就有大|麻|烦了,急忙大声道:“琅璞殿下,有话好说!”
曾步裹一抬手,手上是一个文卷,哈哈笑道:“我已经准备好了,这是一份新的盟约,嗯,九国盟约,你们赶紧来签了便好。内容很简单,我给你们念一下:本国愿与邾国结盟,岁岁贡赋,永供驱策。”
陶源思忖,这盟约中分明只写了各国向邾国俯首低头,而并未写邾国要对结盟国如何。这哪里是结盟,分明是绑架。
人群中一阵躁动不安。
榆望道:“琅璞殿下,请容我们先与国君商量……额,可否容我们先放飞信鸽……”
诸位使臣心领神会,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议论发言——
“是啊,兹事体大,我们小小使臣无法做主,还是需要国君来定夺。”
“的确如此,我们来之前并未想到今日会突发巨变,并未得到国君关于九国盟约的授权。”
“而且这盟约上能否加上几句,额,比如邾国不将瘟疫散布到结盟国中?”
曾步裹心情舒畅地大笑起来:“嗯,我们可以好好谈一下。”
“谈得再好,只是一张废纸而已!”一阵低沉又清晰的声音传过来。
众人一惊,循声望去……
“你们即使签了盟约,他也必不会遵守。”那声音又补充道。这声音是从瘟疫病患的囚车中飘出来的。
那声音有点熟悉,曾步裹一阵心惊肉跳。
惊世丑闻
会场中一片寂静。囚车中有一人盘腿坐着,衣着褴褛,乱蓬蓬的头发垂落下来,将面容遮去一半,露出的半张脸上晃着凄厉的神情,一阵呛咳后,才缓缓道:“邾国的……庶出王子曾步裹,没想到,咳……我还能活着再见到您!”
曾步裹听到平生最恨的“庶出王子”四字,心中恶意涌动,厉声喝问:“谁?敢在此大放厥词?”
众人都惊愕地望着囚车中的人。那人的面容脏污,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但听那语气,必然不会是无名之辈,纷纷暗自猜测那人的身份。
“我是谁?您竟然问我是谁?咳……”那人激动地想笑,却一阵猛咳,好不容易平息下来,迫不及待地大声道,“七年前帮你穿针引线,将瘟疫毒源带到上鲁国,终于在上鲁国国内扩散,造成瘟疫蔓延之势。削弱上鲁国力,后又嫁祸给须句王族。带兵乔装暴民,用乱石烈火攻下须句王宫,将须句王族一夜灭族。帮您攻占须句国土,镇压须句旧民。七年中为帮您上|位,一路诛杀邾国十二位重臣,施计引王后暴疾身亡……我为您做了这么多,您今日竟然不认识我了?”
“你……你是……”曾步裹眼中露出惊恐,话说了一半,忽然意识到这会场上竟站着众国使臣,急忙停住话音,脸上一阵发白。
囚车中飘出的这番惊天之言犹如一根导|火|索,人群先是面面相觑,短暂的安静后,在每个人心中都爆发出爆裂声。
七年前须句王族的惨案是他所为?
须句王族,曾经是这中原大地上最受人尊敬、地位最崇高的王族,传闻中拥有伏羲氏神族血脉的王族。曾经,不少国家的百姓都是须句王族的信徒,直到七年前的那场瘟疫,传闻是须句王族制出的瘟疫病毒,引得民间暴|乱,攻破王宫。谁也没想到堂堂须句王族居然会在一夜间被一群暴民破宫灭族,竟是有如此的内情?
还有“一路诛杀邾国十二位重臣,引王后染暴疾身亡”更是骇人听闻!
以前众人只知道这几年邾国的太子式微,庶出的琅璞王子越来越得国王欢心,难道背后还有这等惊世骇俗的丑闻?
何煦目光凛然地望向曾步裹:“琅璞殿下,您认得此人?”
会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曾步裹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微微有些惊慌,眼神闪躲着沉下头。邾国的几位副使也几不可察地抬眼一瞥。
“荒唐!无稽之谈!”曾步裹暴怒起来。
他一转身狠狠盯着那囚车中的人。恨不能将囚车中那人立刻斩杀,心中暗自思忖:那些瘟疫病患倒是投鼠忌器,离近到两步之距便会有被传染的风险。
囚车中的人忽而狂咳忽而大笑,疯癫起来:“哈哈哈……他当然认得我。因为我曾经是他手下最疯狂的那条狼犬!邾国最强悍的黑骑军便是我帮他训出来的。”
“遥想老夫自二十岁出山以来,横行邾北,被琅璞殿下招入麾下后,做着出将入相的美梦,以为只要扶他上|位,我便可站到权力的巅峰。自认为凭我一身武艺可以踏平人间一切障碍!却不知,武艺再高也敌不过诛心的阴谋。……枉我号称三十年未遇敌手,可笑,可叹!”
横行邾北,三十年未遇敌手……众人心中一凛,那人是无法天?
“谁知,随着黑骑军日益强盛,替他打下大片江山的同时,琅璞殿下却对我有了防范之心。深恐那黑骑军只听我一人指挥,处处制肘,直到最后雇佣了西域杀手他塔喇自。哈哈哈……殿下,您的目光为什么带有疑惑?是不是以为我早死了?别急,我马上就告诉你发生了什么……那西域高手虽然强悍,但对地形却不熟悉,他追了我五十里,最后依然被我甩掉了。估计是怕被你责罚,便帮我寻了替死鬼回去向你交差。毕竟他只是一锤子买卖,只要拿到赏金,一走了之……”
囚车中的人越说话越多。曾步裹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可惜,我逃得过您的暗杀,却没逃过瘟疫,病重只好投医到隔离所,本以为会有药物,谁知你们竟只是让人等死。老夫命硬没死成,又被弄来了这里……真是造化!”
“我自知时间不多了。我这一生,拼搏过,享受过,杀过人,造过孽,暗算过他人,也他人被人暗算,报应不爽,我认!吴任此生无憾!唯一有愧的,就是对须句王族……”
“住口!”曾步裹恼怒地大叫道。
要不是忌惮着瘟疫病毒,投鼠忌器,自己早就扑过去撕了这人。一回头,见到之前站在角落准备射杀信鸽的几名弓箭手,心中一声冷笑,疾声命令道:“放箭,快给我放箭!”
这命令含糊不清,那些手执弓箭的士兵只是一愣,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他是要他们朝哪儿放箭?
曾步裹一阵怒火,飞身过去夺过一把弓箭,远远瞄准了囚车中的人。一箭飞去……
囚车中的人看似病容枯槁,却忽然爆发出惊人的气势,瘦削的身形忽然一跃而起,避过原本对着他胸膛飞来的利箭,一拳砸到囚车顶上,铁杆应声而裂。电光火石间,人影一闪,已跃出囚车之外。
曾步裹猝不及防,须臾间他曾经最熟悉的狼犬已经欺身到面前,等他反应过来时,咽喉已被那人两手掐住。他一阵惊恐,以无法天的指力,瞬间就可以掐断他的脖子,就像掐死一只小鸡般容易。
可他没想到无法天竟然没想象中的厉害,招式虽然凌厉,那指节间的力道却是绵|软无力的。曾步裹抬手隔开无法天的手腕,一挡,已将对方双手反剪,手背上青筋暴起。
“无法天,你老了!”曾步裹嘲道,将他手腕绞在一起,几乎快要折断。
无法天忍着疼痛,牙关咬紧,他的脸上已经几乎没有好肉,瘦骨嶙峋,像个死物,双眼却忽然爆发出精光,头一点一点伸过去,两人的脸离得越来越近,几乎要挨到一起……忽然双眼一闭,喉间暴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咳咳咳……我不是老了!而是病了!哈哈……”
曾步裹脸色惨白,疯狂向那将死之人大力一推:“吴任,无法天,你这个疯狗!恶仆!我要将你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