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曜双眉紧锁,将陶源冰冷的脸颊贴在他的脸上,在她耳畔低语道:“我不是一个人。我们说好的,你要永远跟着我。”
“我总是答应了,又做不到……墨曜,对不起……”陶源叹息道,眼角的泪落下,如夜空的流星,无声滑落。
他脱下披风,解开上衣,将她冰冷的脸和身体贴在胸口上,那心脏有力地跳动着,温暖一阵阵传来。
他垂眸看着她,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说道:“陶源,你听着,你去哪里我都陪着你。你若变成星星,我也和你一起。”
他柔柔地抱起陶源,快走几步,脚尖微微点地一蹬,轻柔地跨上马背,一手抓|住缰绳,一手紧紧搂住她,让她贴在自己胸口,又将披风盖在她身上。
那白马似乎飞起来了,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周围的景致快速向后倒退而去。
他的面色忽然变得宁静温润,俯下|身,在陶源耳边大声道:“坚持住。”
陶源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起来,他的剑眉紧紧蹙着,毫无血色的脸庞上,坚毅的双眼闪闪发光,如同日光照耀下的冰川,坦荡又耀眼。
宫殿已被一片火海包围,热浪一阵阵迎面扑来,爆燃声、尖叫声不时传来。
年轻的须句趣瑟瑟发抖:“母亲,可是,我的路在哪里?”
母亲最后一次拥抱她,含泪的笑颜被火光映照得灿烂无比:“傻孩子。去做你喜欢的事,去看你喜欢的风景,去看你喜欢的书,去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让你的生命值得来这一次。去吧,这才是你的路。”
热泪滚落。
母亲!我竟然到今日才忆起你最后和我说的这句话!
清晨,青蓝色的光从白色的帐顶上散射|进来,空气中有一些淡淡的甜味,浑身都暖烘烘的,一些酥|软的感觉从心里蔓延开来。
陶源在墨曜的怀抱中醒来。他正松松地抱着她。
从未和男子如此亲近的贴面而眠,陶源心里一阵慌乱。望向枕边这张绝世容颜。他双目闭着,还在沉睡中,呼吸平缓,温热气息不停拂到陶源的耳边。剑眉微微蹙着,似乎在梦中还是有放不下的忧心事。睫毛纤长浓密,轻轻覆在眼睑上,形成一抹恰到好处的弧线。
远远传来几声轻微的鸟鸣声。他微微抬起眼皮,双眼透射|出迷蒙的眼神,瞥了一眼陶源,他轻轻嘟囔一句:“你醒了?”
陶源道:“嗯。”
墨曜瞬间清醒过来,瞪大双眼,脸上的忧色散去,露出欣喜,一把将她紧紧搂到怀里:“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他的胸口起伏着,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似乎忘记了该怎么说话,一贯语言精炼的他忽然语无伦次起来:“我好怕你再也醒不来,你要把我吓坏了,陶源,陶源……你终于醒了……”
他的心情应是雀跃的,但语调却又慢慢哽咽起来:“你手腕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你真的想离我而去吗?我做错什么,又惹你伤心了?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留在郁城。陶源,你原谅我好吗?”
似乎意识到自己话太多了,而怀里的人一直没说什么,他忐忑地问道:“陶源,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对我说句话好吗?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陶源有些喘不过气来,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松开。”
墨曜意识到自己用的力气太大了,急急放开她来。
陶源咳了几下,深呼吸,望向他,他似乎比之前瘦削了许多,神色间带着深深的疲惫,问道:“墨曜,发生了何事?”
墨曜还在自责中,陶源的话将他的注意力转移出来,他轻声道:“这是我军在莫兰山的军营。我将你带回来,你昏迷了九天。”
陶源有些模糊不清地想着,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问道:“为什么我们会这样……”
陶源想问的是“为什么我们会这样抱在一起,躺在这里?”,但这话实在有些难以出口。
“你失温有些严重。”墨曜轻声道,脸上闪过一丝忧色,“陶源,你脸上的泪痕?你哭了?”
陶源道:“嗯。我终于想起来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些话。”
墨曜轻轻拂去她的泪痕,问道:“是什么?”
陶源不回答,微微颤抖着,迎上去抱住墨曜。
墨曜浑身一颤,克制住杂念。如果她不想说,他便不追问。稳住心神,道:“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等我一件件说给你听。”
陶源将头埋入他宽阔的胸膛中,轻轻摇头道:“以后再说。”
“以后再说?那现在……”墨曜忽然脑中一片空白。
陶源一点头:“嗯。”
南华城,王宫,太后和几位大臣正在偏厅议事。
“君上下令,命全力出击,莫兰山邾军军心涣散,未遇顽抗,我军势如破竹。”
“邾军疫情蔓延,战力羸弱,另有多支部队临阵倒戈。”
“君上亲上前线督阵,我军士气高涨,三日内连下邾国二十五城。”
霍司马一口气念出最新收到的几条前线简报,太后和几位大臣听得惊心动魄,心潮澎湃。拿起下一条简报时,他忽然停住,念不下去了。
太后心急,问道:“怎么?”
见霍司马张了张嘴,还是没出声,太后稍稍加重语气催促道:“霍司马,快念。”
霍司马回过神来,认真念道:“君上抱一女子入王账中,日夜相伴,形影不离。”
寤寐思服
墨曜轻轻搂住陶源,在她额间落下一吻,他的唇温软又有些颤抖,满怀欣喜说道:“陶源,这是第一次你主动过来抱我……”
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陶源眼中一阵酸涩,声音颤抖道:“墨曜,你又救了我一次……”
墨曜充满爱怜地轻抚过她纤细瘦弱的肩背,忽然顿住了。
陶源支支吾吾道:“我欠你的越来越多……我想……”
脸上发烫,不敢看他,将脸深埋到他的胸膛里。
墨曜浑身一僵,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垂下头去,用手掌撑着额角,微微摇头。他沉默着不说话,时空似乎凝固了。
陶源慌乱地看着他。明明刚才还那么欣喜,这一刻却忽然郁结起来,他的背影有着说不出的落寞。
沉默片刻,墨曜披上外套,起身,只用侧影对着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他轻声道:“你这几日好好休养,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如同心口被扎了一下,陶源想要冲过去拦住他。陶源饶是多年行医,情急之下,完全忘了九天昏迷刚醒来会是什么情况。脚一着地,忽觉浑身脱力,腿上发软,一阵天旋地转。
墨曜一把揽住她。
陶源终于看清他的神情,他脸上还带着恍惚的痛楚。
陶源惊慌无措道:“你……我刚才说的话惹你不高兴了?……对不起……”
墨曜将她抱回床|上,眼中分明满是关切,柔声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陶源默默反思,自己以前一直对他直呼其名,有时还对他乱开玩笑。忽然发现他虽然有个冰冷的外表,其实是如此敏感,现在想来,之前许多事,都是不该。
“墨曜,你为何会去冰原上寻我?”陶源问。
他呆了呆,不回答,望向陶源,眼中有些莫名的情绪,反问道:“你手腕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陶源不想让自己影响到他的决策。两国虽已开战,但那是必然的变迁,是天道轮回,陶源不想在里面添加自己的影响,不想自己带给他额外的压力。不,一丝一毫也不想。
但如果不告诉他实情,又如何答他。
陶源犹豫着,望向他,他蹙着眉,眼神中微光闪烁。
门口忽然传来一记响亮的扣门声,随后是清晰的禀报声传来:“启禀君上,云重大人到访。”
墨曜对门口朗声答复道:“知道了,请他去中军帐等我。”
墨曜转身对着陶源,伸手过来,用被褥将她捂严实。
他一直蹙着眉,陶源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皱起来了,伸出手去,抓|住他正在掖被角的手,轻声道:“墨曜,莫要生气。”
陶源本想逗他一笑,没想到墨曜顺势抓着她的手轻轻一提。那如玉的手腕上,露出一条触目惊心的疤痕,已过了九日,伤口早已愈合,只是那疤痕的颜色还是鲜红的。
墨曜眉心一跳,脸上显出一阵更深的苦楚,沉默片刻,淡淡道:“你不想说,便不说了……这帐中不会有闲人进来,你这几日便在此好好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