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源吃惊地望着眼前。这些邾国士兵密密挨着,不少人脸色发红,有人不断咳嗽着,每十人中便有两人面露瘟疫先兆。邾国士兵中瘟疫已显暴发趋势?
这些是敌国的士兵,他们这里的疫情蔓延起来,对上鲁国应是好事吧?但是这些人,也是人命,每一名士兵都是来自于无辜百姓,这些士兵家中也有父母亲人,可会伤心?百姓何辜?陶源心绪不宁。
琅璞王子带陶源检阅完队伍,将她引入大军帐中。
“桃源圣手,你看我邾国军队和那上鲁国比起来,如何?”琅璞王子问道。
“陶源并未见过上鲁国军队列队,无法比较。”陶源答。
“桃源圣手,你既被尊为疫情克星,我国军队中的疫情,可要劳烦你克一下了。”琅璞王子冷冷笑道,“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效劳?”
陶源心中异常矛盾,犹如截然不同的两把锯子相互冲撞着、斗争着。
司徒慧的话又在耳边回响:“上鲁国国民是人,邾国国民也是人,到哪里都是救死扶伤。陶源,你是否太过狭隘了?”
我难道要帮邾国军队壮大战斗力?不不不,他们的对面是墨曜,我怎么可以……
可医生不就该是救死扶伤吗?
脑海中,映出当年那个年少轻狂的须句趣:“冲突无所不在。比如你见到一只幼鸟,从鸟巢中跌落,你是救还是不救?救,是人道;不救,是天道。”
天道和人道的冲突无所不在,而今日的选择,竟是如此的难以抉择。
琅璞王子
陶源道:“克疫情,需要有效的药物支持。若没有解毒灵药,请恕陶源也是无能为力。”
人道和天道是真的会有冲突吗?还是无知的人,在愚昧中杞人忧天?
琅璞王子似乎愣了下,问道:“解毒灵药?”
天道应自有道理!陶源娓娓道来:“蓝乔仙板,解毒十大神药中排名第二。陶源听闻,蓝乔仙板是邾国王室特别管制的珍贵药材,平时极少消耗,相信这几年库存数量应当相当巨大,若能用来制药,陶源相信有办法可以快速克制疫毒。”
陶源抬眼仔细观察琅璞王子的神情。
琅璞王子脸色忽然发白,带着怒气道:“蓝乔仙板,是我王族秘藏,数量稀少,怎可用于贱民。”
陶源心中了然,因为蓝乔仙板,已经都用于混杂乔装为五星玉露,这一切你很知情,所以不用查,就知道王库中已经没有蓝乔仙板了?你是七年前那场疫情的始作俑者?!也是眼前这场疫情的谋划者?!
陶源心中忍不住一阵颤抖一阵冷笑,脸上装出无奈的表情,道:“若果真如此,陶源难为无米之炊,请殿下恕罪。”
已经离开郁城四日了,若墨曜知道自己失踪的事,不知会怎样?陶源忽然有些心神不宁。这琅璞王子不是省油的灯,还是快些离开才好。
陶源起身道:“琅璞殿下,陶源告辞。”
琅璞王子忽然笑起来,道:“桃源圣手,既然来了,哪有这么轻易就走的道理?今日|你我有缘相会,怎么也要传一段佳话出去才好。”
陶源忽然身上起了一股寒意。
琅璞王子眼帘低垂,眉梢上竟忽然有了几分温柔颜色,他原本长得也颇为端正俊秀,只是那阴冷的神情让人一见生怵,他忽伸手过来,一把抓|住陶源的手,道:“做我的王妃,如何?”
见陶源愣住,他又笑起来:“哈哈哈,桃源圣手,你一直戴着面纱,本王都没见过的真容便要娶你,你是不是很感动啊?”
陶源背上起了一阵冷汗,脸上歉意笑着,道:“殿下错爱,陶源容貌丑陋,又只是一个民间游医,怎可与殿下相匹配?”
琅璞王子那手越抓越紧,道:“不必自卑,你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声望有多高?你在我邾国做王妃,天下人都会归心于我。待得再过几日,我踏平上鲁国,便将那上鲁国的王宫赐给你当别苑,如何?”
陶源面色一阵发白,道:“谢殿下美意,陶源已经许过人家了。怎可污了殿下威名?”
琅璞王子面色越来越阴冷,问道:“哦?是许了哪户人家?我去找他们好好说说。”
陶源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哥哥,她是墨曜的人。”大帐门口忽然闪现出一个满面怒容的红衣女孩。
陶源心中一寒,那人正是在北武城见过的邾国公主曾红珊。
琅璞王子似乎有些茫然,问道:“红珊,你说什么?”
他手一松,陶源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心神巨震,倒在地上。
曾红珊冷冷一瞥陶源,笑盈盈对琅璞王子道:“哥哥,我那日在北武城,用鞭子轻轻碰了下她,结果墨曜就忽然冒出来,关了我好多时日才将我放回来。还公告说,永不许我再进入上鲁国。”
曾红珊蹲下|身子,盯着陶源,道:“没想到小陶大夫今日会落在我的手里。你倒是会招亲,越招段数越高。”
她语调越来越快,越来越愤怒,一抬手,一把扯下陶源的面纱,狠狠盯着她的脸,道:“果然长得一副狐狸精模样,怪不得把那墨曜迷得七荤八素。”
曾红珊站起身,手在腰间一抽,一条鞭子握在手中,忿忿冷笑道:“小陶大夫,今日我请你吃顿好的。”
曾红珊怒起,扬起鞭子来。
“住手。”琅璞王子一把握住曾红珊的鞭子。
琅璞王子夺过曾红珊的鞭子,盯着陶源的脸呆了一呆,眼中带着冰冷,冷笑道:“你是墨曜的人?好极了!”
陶源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背脊上升起一阵阵寒意。
曾红珊嗔怒道:“哥哥!”
琅璞王子不理她,转身对门外喝道:“来人。”
门外立刻进来两名侍卫,琅璞王子冷冷道:“将桃源圣手带出去,好好盯着。本王今夜便要收了她。”
陶源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向大帐门口奔去。她思绪混乱,浑然不觉在走出大帐时,身边擦肩而过的一名女子,似乎有些面熟,投来如红梅映雪般的一瞥,那人望见她时,脚下步伐一顿。
浑浑噩噩中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被人死死盯着,没找到机会用四维术。
冬天的夜晚来得快,夜色已经悄悄降临,坐在红色锦帐中,陶源心中焦虑万分。
脚步声从门口的连廊传来,一步一踱,不紧不慢,琅璞王子似乎心情颇佳,叫两名守卫退下时竟然还笑了笑。
琅璞王子漫不经心地走向陶源,欣赏了一会她瑟瑟发抖的模样,道:“我知道为何墨曜会看上你,因为你很像一个人。”
陶源心中狂跳,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问道:“像……像谁?”
自己还是须句趣时,应从未见过这位琅璞王子。
“一个站在云端的女人,美得惊天动地,引得各国储君王子都想要得到她。连我那蠢笨如猪的大哥,也做着娶她的美梦。”他答道。
陶源镇定下来,那困扰她多年的噩梦,也许今日可以解开?
“你……你说的是须句的福趣公主?”她用试探的语调问道。
“哦?你也知道她?”琅璞王子果然有了兴趣,继续问道。
“嗯……我曾听墨曜提起过她。你也认识她吗?”陶源探寻的口气问道。
“我只是见过她高高站在宫墙上的样子。那样高高在上,自以为深受臣民爱戴,哼,可笑,最后却是那么不堪一击。”他语带嘲讽道。
是他主导了那场暴民围攻须句王宫?
“你见过她在宫墙上的样子?她站在宫墙上做什么?”陶源继续试探道。
须句趣只有一次站在宫墙上被人围观的经历,那一次,伤得她遍体鳞伤。
琅璞王子走到陶源身边,贴着她轻轻坐下,似乎还带着几分温柔,道:“我们不要提她了,来,我们先把正事做了。”
陶源不由自主地一颤,身体僵硬地往边上挪了下。
琅璞王子语气似乎是温柔的,但听到的人只觉得肝胆欲裂:“你不愿?那可不行,让我看看,你在上鲁国国君墨曜的心中,到底有多重?”
陶源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琅璞王子似乎忽然想到一件有趣的事,一阵大笑,好久才收敛笑容,问道:“原来他是为了须句趣,才一直不纳后妃。你作为须句趣的影子,应该也很痛苦吧?不如跟了我。你说,如果我叫他用上鲁国的百万大军来换你,他是愿还是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