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门口挤进来许多人,都身着暗红色礼服,这庭院不小,竟被挨挨挤挤站满了人。为首的一人,眼神锐利,对着屋里环视一圈,对着陶源彬彬有礼道:“请问,您就是桃源圣手,陶源大夫吧?”
那些人的服装,似乎有点眼熟,难道是宫里的人?
陶源点头道:“是。请问你是……”
那人又对陶源一鞠躬,轻声道:“在下礼官。”
礼官?主管礼仪的官员?陶源一愣。
那礼官忽然深吸一口气,发出振聋发聩的声音,宣布道:“太后来此巡视,你等速速准备一番。”
那人声如洪钟,医学馆正在上课的学员教员,所有人都被那十足中气震得愣在当场。
陶源愣愣道:“太后?来巡视?”
师傅愣愣道:“太后?来巡视?”
司徒慧愣愣道:“太后?来巡视?”
太后?那是他的母亲?太后为何来此?
那人却对身后的人一使眼色,挤在庭院里的人都忙碌起来。一条红色绒毯从路边一直铺到厅堂。将学馆中的人员都进行把控起来。
一顿忙碌,见陶源还是愣愣的样子,那人一笑道:“陶源大夫不必惊慌。太后是听闻心源医学馆劳苦功高,特予嘉奖。到时候她问啥你就答啥,也就一杯茶工夫。”
陶源恍然大悟,这是对心源医学馆的官方嘉奖,点头道:“谢谢您提点。”
那礼官左右瞧着陶源,皱眉道:“你这样不行,面见太后怎可如此无礼?快把面纱摘下来。”
陶源愣了下,摘下面纱收好。
不一会街边一阵礼炮齐鸣,一位贵气十足仪态万方的中年妇人被众人众星捧月般拥着,缓步走进心源医学馆。
太后来到心源医学馆,先在医学馆里四下观看了一遍,和几位学员说了了几句勉励的话语,便坐到厅堂,只叫陶源、师傅、司徒慧三名核心教员上前陪座。
太后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着陶源。
陶源手心沁出汗来。
太后望着她,温和地笑着,道:“桃源圣手,美名在外,没想到却是如此如花似玉的一个姑娘家。”
心里奇怪,我这是怎么了?我可是从小在王室长大的,以前也常见须句国的太后,有何好紧张的?王室中人,往往外人看着高不可攀,可归根结底,也就是个凡人。这样想着,桃源慢慢镇静下来,也礼貌地笑道:“其实也都是世人谬赞。陶源在医术上能有些建树,多亏了师傅的栽培。”
“严师出高徒。陶神医,是扁鹊再世,我也是久闻其名。今日终于得以一见,真是有幸。”太后对陶心洁师傅称赞道,转而目光又望向司徒慧,道,“你是司徒慧吧?我前几日还听你叔父提起你,你是医学世家,家学渊博,自当好好努力,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司徒慧自从陶源摘了面纱,就一直魂不守舍,总找机会偷瞄陶源,见太后对自己说话,才终于回过神来,低头道:“是。谢谢太后教诲。”
太后见他那样子,不由得一笑,问道:“陶源大夫,你现在多大了?可有婚配?”
陶源低头,答道:“二十有四,尚未婚配。”
“二十有四,还未有婚配?是何缘故?”太后冲口而出,忽然觉得自己这样问话有些失礼,又笑道,“女子还是要趁着大好年华,找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司徒慧不知哪来的勇气,忽然扑通一声跪下,道:“太后,晚辈心仪陶源已久,求太后赐婚。”
太后惊愕,陶源惊愕,师傅惊愕,所有在场的人都被震惊了。
太后果然是见惯大场面的,略一定神,便笑道:“我赐婚通常只赐王室子弟。不过见到你们这对俊男靓女,如此般配,若能成就一对佳偶,倒也未必不可,也许还能传为一段佳话。”
太后说完眼神望向陶源,心中想着,这女子心中也必定是愿意的吧?
陶源心中叫苦不迭,心知必须当机立断,只怕错过了这一刻,再后悔就难了。也扑通一声跪下,道:“民女不愿意。”
太后怔怔望着她,心中忽然显出墨曜跪着的模样。自己这儿子,比这陶源还大两岁,都当上国君了,后宫还空无一人。心中忽然郁闷,喃喃道:“我真是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
只是一瞬间,太后就恢复了高贵的仪态,转而起身,笑道:“你们年轻人做事重要,但生活幸福也很重要,都不可偏废。”
又和众人寒暄几句,回宫去了。
太后巡视,只来了一盏茶的工夫,但这是一份天大的殊荣,各地富户豪绅纷纷伸出橄榄枝,邀请心源医学馆去各地开分馆,陶源将各骨干教员都分派出去,到各个地方实地培训,一个月间,竟然在上鲁国内开出了上百家分馆。
桃源圣手,名声鹊起。一来,因为桃源之名源于病人对她的感谢,栽种的那片桃林,寓意美好。二来,因为那抗疫手册的编写人是陶源,众人都更喜欢将之简称为“桃源手册”,这手册的加印传播,更加速了她的出名。三来,是因为她平日总是戴着面纱,医学馆的官方说法是为了宣扬医护人员戴面纱行医的原则,当然私下也有人说其实是因为她面貌丑陋。人们总是对这神秘的事物具有天然的好奇心,更推波助澜了她的出名。不过这也有好处,医护人员戴面纱行医的原则,确实更加深入人心了。
各地开了分馆后,陶源更加繁忙了,几乎日日要天漆黑了,才最后一个离开医学馆。
抬头望着天空,初冬的夜晚,月朗星稀,夜深了,路上空荡荡的,行人稀少,路边停着的马车似乎还在等着夜归人。陶源终于从医学馆出来,一个娇俏的少女在车上轻唤道:“陶姐姐,这里。”
对酌轻庆
何好将她引到一处宫殿,就退下了,这宫殿四下无人,应是提前被人屏退了所有侍从宫人。
陶源打探着周围,宽阔的院子,高高的隔墙,前方是一排宽大的台阶,再往上是一扇朱红色的大门,那大门此刻正敞开着,里面灯火明亮,一人正在抚琴。
陶源缓步走上台阶,琴声洒洒荡荡而来。他望着她,一笑,又低下头去,认真抚琴。
那琴声铮铮有力,初时是将军升帐时的威严庄重,稍后是出征时的矫健轻捷,而后是战斗时的激烈铿锵。忽而琴声停住,陷入一片寂静中。
“陶源,你来了。”墨曜抬起头来,眼神明亮,唇角含笑,道:“你觉得这一曲,如何?”
陶源回过神来,点头道:“好一个热血激荡的铿锵战曲,可是才奏了一半,胜负未分。后半曲呢?”
“尚且未知。”他答道,顿了下,又轻轻笑道,“不过,第一回合,我们胜了。”
墨曜望着陶源,柔声问道:“这段日子我没去找你,你过得可好?”
陶源低头道:“好。”
墨曜沉默半晌,轻声问道:“可有思念谁?”
陶源瞬间脸上发烫,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开口道:“你刚才说的第一回合是什么?”
墨曜原本微笑着,收起笑容,认真答道:“这几个月,各地又陆续出现瘟疫,形势就像多年前那场大疫爆发前的情形。而且,各地截获了多批不良药材。”
陶源心中咯噔一下,问道:“不良药材?”
“气味苦中带腥,色泽为深绿色,形状似五星的小花。”墨曜望着她答道,陶源心中明白这是什么,有些紧张,墨曜轻轻一挑眉,道,“幸好这次提前有所准备,这些药材一经发现,立刻原地焚毁。有个别地区流传出去的,幸好又有得力的医者,各地防控到位,他们掀不起大浪了。”
“好极。”陶源心里大石落地,又问道:“这些药材是从何处而来?”
“谷国、大庭国、甲父国、桑国……”墨曜答道。
“奇怪,这么多国家都偷运不良药材过来上鲁国?”陶源心想如此很难追查来源。
墨曜知道她在想什么,又道:“国盟十国中人人有份,独独没有邾国。”
国盟十国,是中原地带国力强大的十个国家,为便于协调一些跨国事务,组成了国盟。
陶源重复道:“邾国?”
墨曜点头:“嗯。”
两人目光一碰,心领神会,这独独没有邾国,恰恰说明问题就来自邾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