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点点头,“吩咐厨房,今天稍微多做些。”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做苏菜。”
白福站着没动,头却垂的更低了。
白玉堂不禁皱眉:“怎么?使唤不动你了?”
白福苦着一张脸,慢慢抬起:“不是……五爷,展爷他……不在家里……”
*
宋州,熹微客栈。
“展大哥,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展昭眼皮儿一颤,颇有些哭笑不得:“什么叫‘自己跑出来’,我不自己出来,难道还要让人抬吗?”
李深自觉失言,哈哈一笑,“小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近日来,到处都在传,说展大哥你……”
“朝廷钦犯是吧?”展昭无所谓的一撩袍子,在一旁落座,“听说了,好像到处都贴满了通缉令——李兄是担心被展某拖累?”
“不不不!”李深忙摆手,“虽然小弟不知展大哥遇到了何事,但小弟相信展大哥的为人,也深信你绝对不像他们写的那样,这其中定然有误会。”
展昭一拱手,“谢谢李兄信任。”
李深甜甜一笑,笑出一对小梨涡来,问道:“展大哥,你伤都已经好了?”
展昭点头,“躺了那么多天,早就好了。听说李兄还曾去探望过,劳你挂心了。”
“应该的。”李深道,“可惜我去的那日,展大哥还未醒,我也未能进去。”
展昭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对白玉堂的点点埋怨,替他解释道:“我家五弟就那脾气,况且他也是为我担心,还望李兄莫要怪罪。”
“那倒不敢。”李深淡淡一哂,“当日我们从那地出来,遇到白大侠,他得知你可能还被困在里面,可是心焦得很。他对你的忧心,小弟看得出来。”
展昭笑了笑,没再将这个话题继续延伸下去,反而问道:“对了李兄,还未问你,你先前不是有事提前走了么,那日怎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李深早就知道他会问,坦言道:“是走了,我本是去采买东西,途径一个镇子,听说他们半个镇的人都不见了,觉得奇怪,之后又走访了几个村镇,居然也都出现相同情况,后来我就去查,查来查去,查到那附近,恰好遇到一队人,押着几名百姓往里走。小弟别的不行,轻功还算比较自信,于是便跟了进去,想要一探究竟,真是有问题,也好寻人来救人。不料才刚埋伏进那间石室,便看到了展大哥。”
之后,二人互相交换了情报。
“居然是这样。”李深皱眉道,“想不到他们掳了百姓是为了要拿他们亲身试药?可试药归试药,作何还要开膛破肚,将人活活折磨死?”
展昭道:“我看了那些被救出的百姓的证词,里面的人大部分都不清楚自己被喂的是什么药,只说刚吃下去与常人无异,并无任何反应,几日之后,便会手脚发软,浑身无力,一般到了这个阶段,那伙人会把他们带去一间石室,剥光全身进行一番检查,随后记录下每一个人的情况,再把他们丢回去。”
“再过一段时日,他们开始浑身发热,意识渐渐不清,这时又会有人带他们去往石室,进行第二次检查——这一次查完,有些人会被放回,有些人则被送往另外的地方单独关押。等再过一段时日,发热感渐渐退去,意识也逐渐回归,被集体关押的人会再一次被带走,这次是要将他们放回自己家中,让他们像平常一样生活,只是在暗处留人监视,并要求他们一定不能说出在石室的一切,否则不仅他们要死,他们的家人也要死,甚至他们的邻里,周围的人全都要跟着倒霉遭殃。”
李深有些听不下去,“居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那些人究竟为了什么?”
展昭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那日我们去时,还是晚了一步……我让玉堂又去那边查过,发现崖底的一条已经被堵死的密道留有痕迹,说不定早就有人提前得到了信儿,先一步跑了。”
密道内留下的痕迹还很新,根据白玉堂所言,逃走时应该也是比较匆忙。
如此看来,那个通风报信的人应该比他们早到不了多久。
能来报信,又能准确了解自己的行踪……
展昭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不禁用力的捏了捏。
会是……他么?
第47章 第四回
临近中午饭点,李深叫了一桌子的酒菜,一定要展昭留下同吃。
展昭身在曹营心在汉,一面盛情难却,一面却还惦念着白玉堂。
正犹豫着该如何脱身,客房大门忽的被人敲响。
“客官,有位公子要找您……”
没等话说完,门已“砰”的被推开。
屋里两人同时扭头朝门外看去,然后就看到白玉堂冷着脸,背着手,气宇轩昂的走进来。
店小二这才接上自己方才没有说完的话:“……小人拦不住。”
李深挥手让小二离开,马上绽开个笑脸对白玉堂拱手:“白大侠。”
白玉堂视线轻飘飘的一扫,十分精准的落在展昭脸上。
展昭还以为他终于憋不住要发脾气了,内心盘算着应该怎么哄,白玉堂却已经移开视线,看向李深。
“家里没饭,我来蹭饭。李兄弟不会不欢迎吧?”
李深惊讶于这位白大爷居然没有无视自己,不仅没无视,甚至主动示好,还要求一起用饭!
这等天大的反常,他自然不能不接着:“白兄哪里话,不过是多添一副碗筷——快请入座。”
如此一来,展昭便也没了拒绝的理由,只好跟着白玉堂一同落了座。
下人们很快为他们将酒菜端上桌,又分别给三位爷满上。
酒是好酒,隔着距离就能闻到一股醇正的酒香。展昭多日未饮酒,即便平日不贪酒,此时肚子里的馋虫也要被这香气勾出来了。
奈何他不过只对着杯盏动了动喉结,旁边已然伸过一只手。
修长好看的手慢慢移动到他眼前,接着当着他的面,端走了那杯属于他的酒。
“诶——”展昭下意识要拦,被白玉堂一个眼神看住。
“伤才刚好。”
短短四个字,谈不上多热情。甚至这句话仅有半句,尚未凑成一句完整的话。
可从他嘴里说出,却仿佛被镀了一层浅浅的温度,居然让展昭听出了些许淡淡的柔情来。
“……”面对白玉堂的这份反常,展昭平日的那些巧舌如簧竟然一点也派不上用场。
白玉堂拿过展昭的酒杯,放都没放,直接举杯,“我家哥哥有伤在身,就不让他喝酒了,今日他的那份,我代劳。”说罢让了一让,直接仰头,一饮而尽。
李深马上也举起酒杯,喝了个干净。
席间,白玉堂全然照顾着展昭,为他添饭布菜,时而见他吃的太油腻,还要稍加阻拦。
明明是三个人的饭桌,一顿饭吃下来,李深却好像并不存在,别说插嘴交谈,根本连融都融不进去。
饭毕,李深抹着汗,送走了二位。
一直到他俩走远,李深还在琢磨:下次若非必要,他可不再和这白大爷一块儿吃饭了,简直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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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来的时候走的是窗,因为担心走正门会被人认出来,到时被抓事小,引起慌乱和给李深添麻烦就不好了。
走的时候,他依旧想要走窗,却被白玉堂拽着,大大方方走了门。
“天气挺好,四处逛逛,回去也没意思。”
展昭倒是有心逛,就是情况不太允许。
“放手放手。”他甩了甩衣袖,想要将白玉堂的爪子从自己腕子上甩下来,“你别同我靠这么近,没看见那边贴着通缉令么?”
白玉堂像是故意和他较劲,非但没松开,反而攥的更紧,“通缉令又怎样?你不怕拖累那个姓李的,冒着被抓的风险也要来见他,却怕拖累我?我们两个到底跟你孰近孰远?”
“你近,你近!”展昭哄道,“自然是五弟更近——你方才都亲口承认,唤我哥哥了,怪好听的,再来叫声听听?”
白玉堂狠狠的瞪他一眼,“方才不过逢场作戏,我可从未把你当作哥哥。”
展昭捂着胸口,假装痛心:“原来五弟与我不过逢场作戏般的关系,真是字字诛心。”
白玉堂懒得看他演戏,拉着他专往人多的地方走。
展昭开始还顺着他的意,随口逗逗他,走着走着,越发觉得不对劲,忙一收手,拽住他:“你带我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