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试图逃出学校的时候被杀死的，”伏地魔说，似乎因说谎而沾沾自喜，“在试图自己逃命的时候被杀死的——”
可是伏地魔没能把话说完，哈利听见了扭打声、喊叫声，接着又是砰的一声，一道闪光，痛苦的哼哼。他把眼睛睁开一点点缝隙。原来有人挣脱人群朝伏地魔冲了过来。哈利看见那个人影被解除了武器，重重地倒在地上，伏地魔哈哈大笑地把挑战者的魔杖扔到一边。
是纳威。
哈利的心痛苦地紧缩着。他没想到纳威会这样冲过来，宝剑散落在一边，被食死徒收走了，他赤手空拳地站在幸存者和食死徒中间，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伏地魔。邓布利多军随着他的呼喊沸腾起来，对此，伏地魔的无声咒仿佛毫无作用。
“很好。”伏地魔说，哈利听出他圆滑的声音里包含着比最残酷的咒语更大的危险。“如果那是你的选择，隆巴顿，我们只好按原计划办了。让它，落到你的头上。”
哈利看见伏地魔挥了一下魔杖。几秒钟后，从城堡被砸烂的一扇窗户里飞出一个怪鸟般的东西。它从昏暗的光线中飞来，落在伏地魔手里。伏地魔抓住这个发霉物件的尖头抖了抖，它便空荡荡、烂糟糟地耷拉下来：是分院帽。
他用魔杖指着纳威，纳威立刻变得僵硬起来，一动不动。然后伏地魔伸手把帽子硬戴在纳威头上，帽檐都滑到了纳威的眼睛下面。城堡前注视着这一幕的人群出现了骚动，食死徒齐刷刷地举起魔杖，不让霍格沃茨的反抗者靠近。
“纳威将要向大家演示，那些愚蠢地继续反抗我的人会有什么下场。”伏地魔说着一挥魔杖，分院帽立刻燃起了火焰。
喊叫声划破了拂晓的天空，纳威全身着火，却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哈利再也不能忍受了，他必须行动——
接着，许多事情在同时发生。
远处学校界墙那儿传来了骚动，似乎千百个人浩浩荡荡地翻过视线外的围墙，高声呐喊着朝城堡冲来。与此同时，格洛普摇摇摆摆地从城堡一侧拐了过来，嘴里喊道：“海格！”伏地魔的那些巨人吼叫着发出回应。他们像雄象一样冲向格洛普，震得大地发抖。接着是马蹄声，拉弓声，转眼间，利箭纷纷射向食死徒中间。他们吃惊地大叫，乱了阵脚。哈利从长袍里抽出隐形衣披在身上，腾地从地上跃起，这时纳威也能动了。
他身子一挺，一下子挣脱了全身束缚咒，着火的帽子滑落了。他从里面抽出一个银色的东西，柄上闪闪发光，镶着红宝石——食死徒手中的宝剑突然消失，他们的惊叫在蜂拥而来的人群的吼叫声中被淹没。同样被淹没的还有银色宝剑砍下的声音，在巨人们的厮杀声中，在蜂拥的马人的蹄踏声中，一剑下去，纳威就把大蛇的头砍掉了，蛇头旋转着高高飞入天空，在门厅洒出的灯光中闪亮。伏地魔张嘴发出愤怒的喊叫，但没有人听得见，接着，轰隆一声，蛇身重重地落在他的脚下——
哈利藏在隐身衣下，没等伏地魔举起魔杖，就在他和纳威之间施了个铁甲咒。
整个场面一片混乱。马人冲锋陷阵，把食死徒追得四散奔逃，每个人都在逃避巨人的践踏，不知从哪里来的增援力量声势浩大，越逼越近。哈利看到带翅膀的庞然大物夜骐和鹰头马身有翼兽巴克比克在伏地魔的巨人头顶盘旋。哈利仍藏在隐形衣下，只要看到食死徒就发射恶咒和魔咒，他们瘫倒在地，却不知道是什么人或什么动物袭击了自己，接着他们的身体就被人群踏在脚下。
哈利被人群拥挤着进了门厅。他在寻找伏地魔，接着看见伏地魔在房间那头，仍在大声指挥部下，一边退进大礼堂，一边挥舞着魔杖把魔咒射向四面八方。哈利又施了几个铁甲咒，险些被伏地魔击中的西莫·菲尼甘和汉娜·艾博匆匆从他身边跑进大礼堂，加入那里已经如火如荼的战斗。
更多更多的人拥上前门的台阶，霍格莫德村的店老板和房主、马人贝恩、罗南和玛格瑞冲进了礼堂。与此同时，哈利身后通向厨房的门被炸得脱开了铰链，霍格沃茨的家养小精灵浩浩荡荡地涌进了门厅，尖叫着挥舞餐刀和切肉刀，走在最前面的是穿着衣服、挺胸抬头的多比，即使在这样的喧闹中，他的声音仍然清晰可闻：“战斗！战斗！为哈利·波特、家养小精灵的捍卫者而战斗！以自由的名义，抵抗黑魔王！战斗！”
他们对准食死徒的脚脖子和腿肚子又砍又刺，一张张小脸上燃烧着仇恨。哈利不管朝哪里望去，看见的都是食死徒被大批小精灵压得直不起腰，被咒语制得服服帖帖，被刺伤了腿的正从伤口里往外拔箭，还有的在拼命逃跑，却被蜂拥而来的小精灵淹没了。
但战斗还没有结束。哈利从格斗者中间奔过，从那些中了魔咒正在挣扎的人们中间奔过，冲进了大礼堂。
伏地魔处于战斗的中心，他正同时与麦格、斯拉格霍恩和金斯莱格斗，他的脸上是残忍的恨意，他们三人在他周围穿梭、躲避，却不能结果他的性命。秋正和莱斯特兰奇激战，赫敏和卢娜在对付亚克斯利，在他们旁边，多洛霍夫对金妮射出了杀戮咒，只差一点点就射中了，韦斯莱夫人尖叫一声，飞奔过来，一把将金妮护在身后，喝退了那些想要上前帮忙的学生——
“闪开！他是我的！”莫丽·韦斯莱的魔杖旋舞劈杀，每一下都带着滔天的怒意。“再也——不许——你——碰——我的——孩子！”
哈利和几百个旁观者一样，不知道该去插手哪一方，但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在亚克斯利飞上半空的时候，韦斯莱夫人的魔咒击中了多洛霍夫的心脏，此后不久，莱斯特兰奇也尖叫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除了贝拉特里克斯以外，他最忠实的追随者被打倒，伏地魔的怒气瞬间爆发——
哈利觉得自己的转身像是慢动作。他看见麦格、金斯莱和斯拉格霍恩都被炸飞了，在空中扑打、翻腾。伏地魔举起魔杖对准了秋·张，在他动手之前，哈利大喊道：“盔甲护身！”
铁甲咒立刻横贯在礼堂中央，伏地魔环顾四周寻找是谁发的咒。
哈利一把掀掉了隐身衣，站到了他的对面。
惊愕的欢呼声之后，是死一般的沉寂。在哈利与伏地魔的对峙间，没有人想要打断那些你来我往的最后宣告。
“你从来不会从你的错误里吸取教训，是不是，里德尔？”哈利平静地说。
“你竟敢——”
“是的，我敢。”哈利说：“我知道的事情你不知道，汤姆·里德尔。我知道许多重要的事情你不知道。想不想听听，以免你再犯一个大错？”
伏地魔没有说话，默默地转着圈子。哈利知道他被暂时迷惑住了，不敢轻易动手，担心哈利万一真的知道某个致命的秘密……
“多么幼稚可笑的梦话！”伏地魔说，但他仍然没有出击，那双红眼睛死死地盯着哈利的眼睛。
“西弗勒斯·斯内普不是你的人。”哈利说：“斯内普是邓布利多的人，从早在你开始追捕我母亲那时候起，他就是邓布利多的人。你一直没有发现，因为那种事情你不理解。你从来没见过斯内普的守护神吧，里德尔？”
伏地魔没有回答。他们继续对峙着转圈，像两匹随时准备把对方撕成碎片的狼。哈利看着他脸上的神情，继续说了下去，在几百个人面前，告诉伏地魔他一直以来信任的手下记忆的真相。
“在你动手杀我之前，我建议你想一想你的所作所为。”哈利说：“好好想一想，试着做一些忏悔，里德尔……”
“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利对伏地魔说的所有的话，包括揭露真相的话和冷嘲热讽的话，没有一句让伏地魔这样震惊。哈利看到他的瞳孔缩成了两条窄窄的细缝，看见他眼睛周围的皮肤变白了。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哈利说：“你仅有的机会……我见过你不忏悔的下场……勇敢点……试一试……试着做些忏悔……”
“你竟敢——”
“是的，我敢。”哈利说：“因为邓布利多最后的计划对我根本没有造成意外的结果，而对于你却造成了，里德尔。”
伏地魔握着老魔杖的手在颤抖，哈利另一只手从口袋里翻出德拉科的魔杖。他知道那一刻就要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