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啊,我们这是跑到哪里来了?”伍德远目张望着。
瓦妮娅知道这是哪里了,她没有想到……绝没有想到会到这里来。
那时她也曾站在这个位置上,但在她身旁的人却不是现在这个人。
“塞德!塞德!你快看啊!大海原来是这么美的吗!”
十六岁的少女瓦妮娅戴着一顶三叶草的帽子,对着身旁的英俊少年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你没有见过海吗?”塞德里克轻笑着说,“我从小看着海长大的。”
“没有啊,”瓦妮娅摇摇头,“我妈妈很少带我出来玩的,祖父和祖母更加少了。”
“那你以后可以考虑住在海边啊。或者,等你想看海了,就喊我一声,我随传随到~”
“骗人,我才不信。”瓦妮娅低下头羞涩地笑了起来,她头顶的帽子却一下子被风掀起,落入了海潮之中。
“啊呀,帽子!”她想跑过去捡帽子,身旁的少年却先她一步拦住了她,说道:
“我去捡。”
浪潮越来越急,帽子也离他们越来越远,塞德里克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海里,水面游动的身姿看起来十分娴熟。
瓦妮娅却是不通水性的,她愈瞧着愈担心,嘴里不停喊道:
“不要捡了!塞德!回来!”
塞德里克的身迹却逐渐没入了海水之中。
瓦妮娅顿时感到了一种空前的恐慌。
她朝着海面跑过去,扯开嗓子大喊:
“塞德!塞德!你在哪!”
不要、不要……塞德千万不能有事……
她的一只脚刚刚没入水中,冰冷的凉意登时浸透了全身。
可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试探着想把另一只脚也放进水里。
就在这时——
塞德里克的脑袋突然从水里窜出来,吓得瓦妮娅脚下一个不稳,踉跄着整个身子跌入水面。
在被巨大的窒息感淹没之前,塞德里克接住了瓦妮娅,扶着她上到岸边。
他轻拍着瓦妮娅的背,帮她将不小心灌入胃的海水吐出来。
“原来你不懂水性的?”塞德里克惊讶道。
“咳、咳咳……是啊。别管我了,你怎么样了,塞德?你没事吧?”
瓦妮娅满脸担忧地观察着塞德里克,但发现对方也是一样的表情。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还想跟你闹着玩呢。”塞德里克的表情又带着几分羞愧。
原来塞德里克刚刚是故意躲在水里头不出来吗?
瓦妮娅想想有些生气,她那么担心塞德里克,结果他却拿她取乐。
“这也是能闹着玩的吗,我刚刚真的以为你——”
“我不会的。”塞德里克赶紧打断,“我水性可好着呢。真的对不起嘛。要不我教你游泳?你悟性这么好一定很快能学会的。”
“我不要!哼!帽子还我!”
塞德里克咧咧嘴,扬着手里的帽子,说道:
“不能给你。”
瓦妮娅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这个出水芙蓉的样子,太可爱了,戴上帽子就没那么好看了。”
瓦妮娅顿时红了脸,伸手就要去抢夺,但没夺成,反被塞德里克打横抱了起来。
“你、你干嘛!”瓦妮娅又气又羞。
“你现在这样会感冒的,傻姑娘,当然是带你回家换衣服啊。”
“我、我自己可以换。”瓦妮娅脸更红了。
“怎么,原来你指望我帮你换吗?”塞德里克显得很吃惊。
“……讨厌你!塞德里克!”
少年怀抱着少女往不远处的白色别墅拖着步伐走去,那是他的家,但在这一刻,他却希望这段路不要那么短,时间可以流逝得更为缓慢,让他可以留住此刻与她独处的时光。
回想起来,瓦妮娅至今还是没有学会游泳。
她曾经认为塞德里克总能教会她的,毕竟他们约定过要一起度过漫长的余生啊。
瓦妮娅心中泛起一种无法言说的伤感。
身边的伍德怯怯地发问道:
“你怎么了?”
“不、没怎么。”瓦妮娅摇摇头,她回头望向那幢白色的别墅,胸中升起一股恍若隔世的感觉。
没有想到再次回来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过去她一直逃避,不敢面对塞德里克的家人,自然也不敢踏足此处。
而现在……
也许,冥冥之中是你牵引着我回来吗,塞德?
☆、重返迪戈里家(下)
瓦妮娅同伍德一路来到了迪戈里家房子的门口。
一目望去,曾经栽种着大片勿忘我草的花园里不再弥漫芬芳,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草丛生的景象。
瓦妮娅缓慢地一步一步走上白漆台阶,斟酌着叩开了门。
“来了。”一把妇女的声音从里间传来,瓦妮娅认得出,这是塞德妈妈的声音。
门刚刚打开,瓦妮娅对上了一张略显憔悴黄瘦的面庞,而对面那人的瞳孔也张得巨大。
“瓦妮娅?!”
迪戈里夫人惊呼道。
“迪戈里……夫人……”
瓦妮娅咬了咬唇,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迪戈里夫人明明是四十左右年纪的人,瓦妮娅还记得上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外表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言行举止又是淑女典范一般的温柔高贵,而现在——
她的额角鬓间都已有了明显的皱纹,盘起的乌发里隐约可见几缕银丝,深凹的眼窝显得面容十分疲倦,那样子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唯有她望着瓦妮娅露出的笑容仍旧是那么的亲切温暖。
瓦妮娅忽然觉得鼻头一酸,径直扑到了迪戈里夫人的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
迪戈里夫人慈爱地拍拍她的背,眼中也逐渐被温热的液体浸满。
“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
“我应该早点来的……我一直……”
“我们都需要一些时间去平复,不是吗?我们从来没有怪过你啊,瓦妮娅,对于你,我们只有心痛和怜惜……”
瓦妮娅在迪戈里夫人的怀中泣不成声,她既感动于迪戈里夫人的善良知性,又憎恶自己是如此的不懂事,但一切的负面情绪在此刻似乎都能够借由这一个温暖的怀抱暂时得到消解——是一种瓦妮娅熟悉而怀念的感觉。
目睹这一幕的伍德倍感诧异和茫然,而迪戈里夫人的目光渐渐移到他身上。
伍德感到有些不自在,只因夫人正用复杂的目光打量着他。
“瓦妮娅,你还没有给我介绍你的朋友呢。”
瓦妮娅这才把脑袋挪出了迪戈里夫人的怀抱,伍德发现她的眼睛又红肿了一大片。
“这位……这位是奥利弗·伍德,我的朋友,也是我和塞德在学校的同学。”瓦妮娅转过来正准备介绍迪戈里夫人,“这位是……”
“我知道。”伍德打断道,“您一定是塞德里克的母亲吧?”
迪戈里夫人微笑着朝伍德点了点头,便将他们领进屋里。
屋内的布局陈设皆如过去一般,瓦妮娅一进门便看到那张巨大的家庭合照。
照片上的塞德里克……还在冲着她笑。
“你们这是去了哪里呀,弄得这样一身伤。瓦妮娅,你们在这里好好休息,陪我聊会天,不然我可不放你们走。”
瓦妮娅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的确很想留在迪戈里夫人身边陪伴,但是……
“喵~!” “啊!”
一只白猫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径直冲向伍德对着他的腿狠咬了一口。
瓦妮娅一惊,赶紧把尤兰达抱了起来。
“尤兰达、尤兰达?不认得我了吗?”
尤兰达的蓝眼睛里燃着莫名的怒火,它的皮毛不再像过去那样通体雪白,似乎沾染了些许灰尘,情绪也变得十分激动,试图想要逃脱瓦妮娅的掌控。
“哇、哇啊啊啊,你的猫咬人!”伍德惊恐地退到了墙边。
瓦妮娅看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堂堂前魁地奇队长,居然会怕一只猫?
“你没事吧?赶紧看看伤得要不要紧?抱歉,尤兰达以前不这样的……塞德不在了以后,它脾气就变得……有点暴躁了,实在抱歉。”
迪戈里夫人连连道歉,倒让伍德感到不好意思了。
“我看看。”
瓦妮娅把尤兰达交给迪戈里夫人,蹲下身挽起伍德的裤腿察看伤口,尖尖的牙印鲜明可见。她拿出魔杖,低头念了句咒语便让伤口愈合了,看不出一点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