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边跟边嬉笑着指指点点:“哎哟,桃娘的身段,真是名不虚传。”
“哈哈汪大,仔细你家娘子回去挖掉你的眼。桃娘的一把嗓子才叫好。咦,你仔细听,青鸾遇仙传的唱词,怎会与以前不同?”
大家伸长耳朵仔细听,此出戏传唱甚广,讲述青鸾生得貌美,被权贵看上想强抢回家,使手段杀了其父母家人。
青鸾得知后,痛哭泣血,感动了天上神仙,最后在神仙的帮助下报了大仇。
“咦,什么八矮,公国爷,还有不是神仙相助,是圣上英明,惩治了公国爷啊。”
“这不是唱的定国公吗,他那独子高四,京城谁人不识啊。”
“哎哟,这真是有大戏看了,听说府尹衙门正在审高四呢,咱们都去看看。”
有那不明白的,干脆大叫高四杀人放火,定国公纵子行凶。
浩浩荡荡的人群跟在沈家班身后,叫嚷声淹没了桃娘的唱腔,没人再去管大戏,都在议论定国公之事。
这时,空中传来大响,众人不由自主停下脚步,抬头望去,只见半空中闪烁着点点光芒,原来竟是白日在放焰火。
虽然焰火在白日看得不甚清晰,却让京城百姓觉得稀奇,不断兴奋打听究竟发生了何事。
焰火过后,又接连响起了爆竹声。
随着爆竹声起的,是流言,像是蔓延的浓雾,迅速笼罩了京城。
府衙的人也听到了焰火与爆竹声,连那些高嚷疾呼的人也突然哑声,愣愣的不知所措。
衙役挤进来,在郑府尹耳边低语了几句。
和舫也接到了消息,神色凝重,看了一眼程惜惜,只见她轻掀眼皮,微不可查的伸了个懒腰。
第一声焰火声响起时,程惜惜的心被撕扯一般痛。
这不是焰火在响,这是她银子流失的哗哗声。
“府尹大人。”程惜惜突然开了口,声音清脆语气坚定,“我记起来了,我从未用刀刺人。”
郑府尹此时一头雾水,下意识的问道:“为何?”
定国公见外面突生变故,这时见程惜惜突然开口,心里蓦地发紧。
“因为,民女穷,没有银子买那么锋利的刀,能将高四伤成那样,能杀死护卫。”程惜惜慢吞吞的道。
周泰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就说程惜惜今日这么安分,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原来在憋着放大招,不由得期待的看着她。
“诡辩!”定国公大声驳斥道:“那么多人证都亲眼所见,难道那些人都眼瞎?”
程惜惜不理定国公,抚摸了一下程怜怜的头,目光中充满了愧疚,缓缓道:“我曾想与高四拼命。”
“你看,承认了吧!”定国公激动的指着程惜惜,大声道:“你就想要我儿的命。”
“那日,我与它在街头与高四相遇,没想到,高四一上来就下手要抢它回去,说是.....”说道这里,程惜惜停住,双手捂住脸,柔弱双肩不住抖动。
公堂上的人都看着程惜惜,着急的等着她的下文,只见她慢条斯理拭去眼角的泪,再抬头眼眶已通红。
“说是,见我的狗生得貌美,要抢回后院做妾。”
“哈哈哈哈。”周泰听完,直拍着椅子扶手大笑起来。
和舫也忍俊不禁,程惜惜这个小混账,在什么地方敢胡说八道。
郑府尹则是张大了嘴,他脑子一时转不过来,这也太过荒唐了。
高四也愣住,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竟会纳一条狗做妾?
定国公先是一愣,接着气得猛地站起来,冲上前扬拳就要揍程惜惜。
和舫眼神一沉,手一撑案几翻身跃下,疾步上前格手挡住定国公的拳头,沉声道:“国公爷,公堂之上,还请你克制些。”
定国公脸涨得通红,见和舫神情冷峻,凛然中带着凌厉,只得冷哼一声甩手回去坐下。
程惜惜嘤嘤哭泣,却仍口齿清楚继续说道:“当时我也不敢相信,可高四说,他后院有小妾,有小倌,还没有尝过狗是什么滋味。”
和舫斜睨了一眼程惜惜,干脆背着手站在她身边,与毛发竖起又落回去的程怜怜,一左一右像是两尊保护神。
“高四说,大周江山是他阿爹打下来的,这个天下有他高家的一份,凭什么圣上有三宫六院,他不能享人畜同乐。”
程惜惜神情天真,又带着些疑惑不解,她话音一落,公堂上一片死寂。
率先回过神的,倒是一直晕乎乎的高四,他尖声道:“你撒谎,我没有说这话。”
程惜惜蒙脸大哭,“我的狗自小陪伴着我长大,比亲人还要亲。我岂能让它如此受辱,被一个畜生不如的东西糟蹋?所以我哪怕知晓他是贵得不得了的贵人,就算拼着一死也要护着它。”
郑府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周泰也笑不出来了,程惜惜的这番话,是要让定国公永远翻不了身。
程惜惜还在那里哭,“府尹大人,大周会不会像我们老百姓家里几个儿子分家一般,疆土分成一块块的?我只求府尹大人做主,不要将我分到定国公的疆土去,我还这么小,我不想死啊。”
自古君主多疑,哪怕圣上是明君,也不容有人觊觎他的江山。
定国公眼里淬着无尽的杀意,拽着椅子扶手的手指用力发白,他一动不动盯着程惜惜,她不过是没权没势的小娘子,哪来这么大的本事,她背后究竟是谁在指使?
不一会,定国公就想通,噗通跌坐回椅子,脸上一片死灰。
和舫在此,圣上的主意就是他的主意。
公堂门口又喧哗起来,高四的话被添油加醋传开,大家开始议论街头的热闹。
“哎,你见过没有?桃娘出来当街唱大戏了,还有那些焰火与爆竹啊,都是受高四迫害的人家放的。哎哟,这下有人可要倒霉喽。”
“定国公是谁啊?那是贵人,京城到处都是贵人,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哪敢与权贵作对?不过老祖宗不是说过吗,善恶终有报,那恶做多了啊,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
在大家的议论中,不知是谁提及,当时陪先帝打江山的那群老臣子,是否该封王封地。
也有人递了诉状进来,要告高四伤人,偷看寡妇洗澡等等,衙役想拦,有人却嘲讽起来。
“你看衙门都不敢接诉状了,你真是没长眼,要是定国公封了王,加上又会练兵打仗,到时候跟圣上平起平坐,你们这是赶上去送死呢。”
郑府尹看着似乎在一瞬间老去的定国公,心里一叹,高四人憎鬼怨,府衙接到告他的状子都堆满了台案,只是最终都不了了之,这次,他终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案子审到这时,谁都没有预料到会到如此地步,郑府尹与和舫接到宫里递来的消息,匆匆宣布休堂。
和舫一肚皮的话想与程惜惜说,可圣上派来宣他进宫的人正等在一旁,只得暂时放她一马。
程惜惜带着程怜怜,见到独自一人正欲离开的周泰,顿时眼睛一亮,脆生生的叫道:“齐王爷。”
周泰听到程惜惜的声音,想到她的凶残,顿时头皮发麻,不情不愿的应道:“何事?”
程惜惜神神秘秘的凑过去,笑嘻嘻的说道:“我不巧又淘到一幅钟大家的字,你还要不要?”
周泰傻眼,怪叫道:“程惜惜,敢情钟大家的字都跑你家来了?”
程惜惜笑吟吟的道:“哪里哪里,可怜见的,老天见我太穷,实在看不过眼,让我走些财运赚点银子活命。”
周泰斜着她,眼神充满了不信任,“你少糊弄我,钟大家的字极少流出来,你一下就得了两幅,你骗鬼呢。”
程惜惜翻了个白眼,使劲抱起程怜怜,“我们走。”
周泰又迟疑了,和舫给他的那幅字,他拿出去献宝过,无一人说那是赝品,没准她真运气好能找到两幅呢?
“哎,等等,我又没说不要。”周泰忙笑着叫住程惜惜,又一瞪身边的小厮,“还不前去替霸爷抱狗?”
小厮忙上前接过程怜怜,周泰一指自己的马车,“你坐我的马车,我骑马,我跟你回去看字。”
“什么看不看的,我还不相信你么?今日太过劳累,我回去得好好歇息,明日你派人上门来取,要是看不上,你再还给我,如何?”
周泰一看天色已晚,便应了下来。
程惜惜眼珠子一转,一拍脑袋道:“哎哟你看我这记性,和大人跟我说,他也想再寻一幅钟大家的字,我便应承了要转给他,晕头了晕头了,都是这些案子破事给闹的。”